(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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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茨木在大江山公园的生活,就此拉开了序幕。 他不知别的猫到底如看待他与酒吞两只猫总是一同出现、一同巡视又一同消失这件事,但可以感觉出地盘群体里因为酒吞对他的态度而同步改变的态度,甚至于几天之后大家彼此混熟了,无论酒吞在与不在,总会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猫咪来围坐他身边,问他流浪的过去、问他酒吞的去向,自然又理所应当,反而让茨木一脸的莫名其妙。 等到伤七七八八好了大半,时间也过去了半月之久,这半长不短的时间里茨木跟在酒吞身边着实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地盘上的王者级生活。 每日来投喂的人除了那天的年轻女生,还有几个年长的男女,偶尔也会有背着书包的学生,除了猫粮还能吃到煮熟的鸡胸rou鸡蛋黄,甚至于是rou干或者罐头,虽然流浪时饥一顿饱一顿茨木没觉得太委屈自己,但突然吃的如此之好,让他有好几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撞了大运,搞得一天三次拉粑粑不仅量多还巨臭,臭得自己都不想再回头看看。 偏偏酒吞对他拉粑粑这事格外的上心,茨木头几次因为不好意思总是会选择离着水泥乐园远远的地方去解决,然而皱着眉头撅着嘴刚用力到感觉上头,酒吞便会从一个奇怪的地方钻出来一眨不眨盯着他,吓得茨木浑身激灵想收又收不住,一通排泄之后只感觉到丢脸,拼了命地使劲扒土去埋。 结果酒吞还要从一旁捣乱给他重新刨出来仔细看,而后才在茨木气急败坏骂骂咧咧中又给重新埋好,这一堪称变态的行为惹得茨木火冒三丈,几次转移地方都逃不开一抬眼看见酒吞那张猫脸的结局,导致大白猫有一阵对拉屎产生了心理阴影,终于在沉默中爆发,趁着某天酒吞叼着冻干磨牙的过程中,在他眼前屁股一沉尾巴一翘,满脸深沉又用力的表情拉了又多又硬的一坨在眼前,成功把酒吞熏呕了出来,从此两猫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互不相扰,好歹没有再打起来。 而除了吃拉住三项外,作为核心区域的水泥管乐园也是十分得猫心,堪称游玩圣地。 太阳好的时候,水泥管的顶上是最好的日晒场所,被晒到暖烘烘的管壁烤着肚皮就像是躺在持续散热的垫子上,因此每天正午都会有许多的猫在上面横七竖八挂着,茨木一开始并不愿意去凑热闹,但架不住酒吞的热情邀请,勉为其难上去尝试了一下。 没想到体型大又毛长的茨木颇为受欢迎,好几个小奶猫都喜欢钻进他怀里睡觉,很快便推着茨木融入晒太阳大军中,一堆毛茸茸的身体互相叠靠又缠成一团,暖和又方便交流。 于是这天酒吞打量着伤口已经愈合得不错,跳上水泥管去找茨木的时候,后者正照旧挤在一堆猫咪之间,只露出了一个脑壳正眯眼打盹,因为最近吃喝不愁又被迫养伤,他还胖了一些,看着皮毛溜光水滑,在太阳光下白得发光。 酒吞舔了舔爪子,慢慢踱步凑过去,唤道:“茨木童子。” 茨木眼睛未睁,只那几根长胡须抖了抖,睡得太沉还不小心打了一个呼噜,反把酒吞给逗乐了,伸出爪子轻轻拨他脑壳。 但眼看这样sao扰下茨木还没醒的迹象,他便坏心眼地用力去扒对方额头,把茨木扯得呲牙咧嘴一双白眼翻出了天际,直到这大白猫被弄疼了晃着脑袋醒来,酒吞才松开爪子故作没事一样舔了舔自己的身体,假装刚才根本没干什么坏事。 “嗯?”茨木在半睡半醒间稀里糊涂应声,眯眼看着酒吞,话未说出口先打了一个超级大的哈欠,那血盆大口简直能塞进一颗小奶猫的头,紧跟着砸了砸嘴逐渐清醒过来,才有了反应,“有什么事?” “到点了,”酒吞说道,“跟我去巡视地盘。” 这是他俩前不久刚定好的暗号,毕竟茨木是闲不住的性格,伤口不疼了便跃跃欲试想要约架,可酒吞怕麻烦也讨厌天天打架过了边界,再弄一身伤上加伤。索性约好每天都领着他去紧邻的地盘上寻摸对手,一个打一个看热闹,趁着那些猫还不知茨木实力深浅的当口玩尽兴了再说。 果然茨木闻言立刻精神了些许,费力从猫堆中抽身出来,精神抖擞站在酒吞面前高兴地晃尾巴:“这次去哪里?” “南边,”酒吞说着先一步跳下地,等茨木追着他一并落下来,才并排往南边走去,继续道,“那边的橘猫你之前应该看见过,我第一次知道你还是他来报的信。” 茨木拧着眉头思忖了半晌,都快走到了地方才突然恍然大悟出声:是那个胖到肚子都要垂地上的橘猫! 酒吞当即笑了出来,对茨木的记忆点表示了肯定和无奈,虽然那橘猫确实胖得仿佛罐头成精,但更引人注目的明明是那橘猫身上的条纹,如同老虎皮毛一样,所以周围的猫都管他叫老虎,然而茨木只记住了对方的肚子,因为…… “看着有点好吃。” 茨木说这话的时候,还隐隐咽了口口水,显然把那柔软硕大的肚腩当成了鱼腩来看,一直到蹲在了墙头找到老虎所在的位置,他还在咂嘴,像是已经回味起鱼rou的香味,弄得酒吞颇为无奈,看着他馋到口水挂在嘴边的小样哭笑不得,索性给了个鱼饵:“你要是打赢了这肥橘,我带你去蹭鱼rou吃。” 大白猫立刻上了钩,甚至做出了狠狠吞咽的动作,那副馋猫样真的是百年未见的饥渴:“你说真的?” 他一面问一面还在咽口水,把酒吞逗得更笑起来,点头说是真的。 茨木真心实意感叹一句有朋友真好,对于酒吞的那点敬佩立刻上升到了崇拜,动动胡子喃喃说酒吞……挚友真是太厉害了,会吃会打会玩,最主要的是想吃什么就一定能弄到什么,这话夸的虽然有点浮夸但很真诚,让酒吞也很受用,暗爽着回了句好说,便趴在了墙头最佳的观赏位置,准备看茨木大展身手。 然而猫算不如天算,茨木倒是冲着鱼rou的面子端着劲头几下就窜到了离老虎不远的平台上,但定睛一看,才发现橘猫胖墩墩的身下还有只猫,正被叼着后颈皮惨叫连连,那叫声太过凄厉把茨木吓了一跳,下意识弓起脊背也跟着吼了一声,意在告诉对方自己也来寻架来了,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谁打赢了谁就该接受他的挑战。 但橘猫听见气急败坏,当即回头用那眯缝的双眼瞪向茨木,嘴里含糊恼怒道:“滚!怎么哪里都有你!滚远点!” 说话时他还在努力地为繁衍做出着努力,只是被茨木紧紧盯着没了太上头的兴致,说完话又连喘几口气,反而动作慢下来引得身下的猫更加凄厉嚎叫,拼命纠缠挣扎起来,橘猫一个激灵没摁住的空档让身下那只抓住了机会翻身一挠,正一爪拍在橘猫的脸上,而后扭头仓皇逃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酒吞立刻喉咙一抖,发出了嘲笑的声音,惹来橘猫的骂骂咧咧,将茨木和酒吞连带着祖宗几辈都问候了一个遍,满场里只有茨木还发懵得在状况之外,完全没搞懂这橘猫到底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但看最后挨那一下无防备又疼的样子,应当是打输了……吧? 大白猫摇晃着尾巴,看橘猫一下一下抬爪擦着脸疼得尾巴尖不停扫土,暗道自己没猜错。 趁猫之危不是好习惯,茨木蹲坐在平台上晒着阳光眯眼,思索自己到底是该先回去改日再来,还是要与这橘猫下战书。 他下意识回头看酒吞,想问问后者意见,却发现对方还老神在在趴在墙头上,正双眼眯缝着打盹,一身红棕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犹如一只霸气外露的猛兽,带着力量的美感。那画面有点太过耀眼了,惹得茨木呼吸一滞心底里涌上羡慕和崇拜的情绪,紧盯着酒吞欣赏个没完忘了要开口这回事。 直到酒吞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睁眼问茨木需要自己做什么,这大白猫才意识到不妥,尴尬地低头舔了舔毛,假装自己刚才只是愣神罢了。 但过于热情的视线又怎么可能掩盖得住,见他不说话,酒吞索性站起来径直跑到了他身旁,眼看茨木还在专心舔毛,便也凑过来往他脑壳上舔了几口,舔得那里的毛毛湿成一绺,在阳光下发着水润的光泽。 这一幕落在下面的橘猫眼里简直是刀刀扎心,气得他一个窜跃蹦到两只猫面前,骂得更凶狠了。 这下茨木反而乐开了花,若是此刻堂堂正正发起挑战他会犹豫是否胜之不武,但若对方挑衅,那打就打了不需要挑日子。这念头的转变只在一瞬间,快到酒吞只察觉到茨木眼神一变,还没来得及看清,大白猫的爪子已经狠狠招呼到了橘猫脸上,当场把那罐头精打得一歪,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而茨木根本没打算手下留情,立刻跟着补上了数爪,快如闪电又狠又猛,直接将橘猫打得跟头一翻跌倒在平台上,茨木见状立刻斗志昂扬发出了一声哈气,弓起脊背炸开了全身的毛一跃而上,咬着橘猫的腮帮子又抓又挠,将可怜的罐头精抓得嗷嗷乱叫。 但对方毕竟也是经历战斗称霸一方地盘的佼佼者,很快便反应过来回爪一掏,抓着茨木一顿连踢带踹地回击,而后借着体重的优势将茨木甩到了身体上方上,双脚一踹,把这不知死活的挑战者踹飞到了平台那头。 茨木凭借着身体轻巧,就地一个翻身瞬间便站立起来,甩了甩尾巴,又猛得扑上去,连一口喘息的功夫都不给,狠狠咬了橘猫耳朵一口,伴着对方的惨叫,他躲开伸来的爪子又叼住了橘猫的喉咙,蜷起双腿两爪连蹬。每一脚都狠狠踹在那肥硕的肚皮rou上,直把橘猫的嘶吼声踹成了断断续续的呼痛声。 最后一下茨木甚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狠踢一脚,将大橘猫踹得嗷嗷惨叫,慌乱呼痛中挣扎着从茨木嘴里逃开,贴着平台边缘翻了下去,等茨木追过去看时,只看到他尾巴垂下贴着地面试图快速躲进草丛的身影。 然而他想逃,茨木却还没有打够,踩着一旁的树干一个飞跃,就像是横空一道劈下来的白色闪电落在橘猫眼前,拦住了对方想要钻灌木丛的念头,吓得这罐子精一个趔趄,身上肥rou跟着晃,脚底打滑又往另一边跑。 然而酒吞像是早料到了他这点心思,早早的就从平台下来正拦截在道路中央,眼看胖橘猫冲过来来不及刹车,酒吞立刻当头一爪把他给拍了回去,摆明了现在开始要插手打架斗殴,一点也没有二对一的欺负猫的心理压力。 橘猫这下是真被惹急了,回头看看步步紧逼的茨木,又看了看前头拦路凶神恶煞的酒吞,最终还是选择冲向茨木,依靠着体型的优势光明正大耍赖,那肥墩墩的身体往上一压,茨木差点把中午刚吃的猫粮吐出来,只能奋力挣扎着扭动身体去咬他的爪子。 然而这罐头精是真的被逼到急眼不管不顾了,哪怕被茨木咬得皮开rou绽也没挪动半分,只嘴里骂骂咧咧疯狂攻击两只趁势欺负猫的猫,当然主要骂的还是茨木,因为茨木坏了他的好事。 “找到小母猫很容易吗!”他愤怒到又用力了几分,屁股使劲碾压茨木,“坏了我的好事没人给我产崽,你要怎么赔给我?” 茨木闻言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想明白打架和产崽又有什么关系,直到橘猫骂骂咧咧说起来自己的发情期和小母猫的好,茨木才突然有了点意识——哦,好像,是有在流浪的时候看到过这种情况,是为了繁衍与本能? 然而没等他再细想,就看到酒吞冲过来,将橘猫一把掀翻在地。茨木只觉得身上一轻,抬头看去没等开口,两只猫早战成了一团,已经是遍地飞毛血液四溅了——虽然都是橘猫的血。 这还是茨木头一次以旁观的视角去看酒吞下狠手的打架方式,那是一种和他完全不同的风格,精准快速又狠厉,酒吞的每一次下嘴都不会单纯地只为制住对方,而是实打实地扯下几块皮毛露出内里鲜红的血rou,随后再紧跟一爪子狠狠挠到其上,留下一道道的沟壑,让对手每一次的动作都面临着伤口牵扯,剧痛之下体力消耗加速。 此刻饶是有那一身rou的保护,茨木也看到了他因为疼痛抽搐的前爪,说明酒吞这个方法凶残但相当有效,只是如果没有极快的速度与力量,能不能抓出伤痕就要另说。 果不其然几招之下,橘猫身上的血液就浸染了大半身体,在一声大叫之后被酒吞一爪打倒在地再也没爬起来,算是彻底败下阵了,眼看酒吞还要抬爪,他连忙认了输瑟缩着蜷起身体表达自己的态度。 茨木蹲在原地心里只有震惊的份,他以为自己流浪至今,自认也是打遍许多猫咪之中的强者,于酒吞手下落败也只是一时不察罢了,技不如猫他可以承认,但坚信只要与之相处久一些寻到破绽,胜利便如探囊取物。 哪想原来之前酒吞对他根本没有下死手的意思,恐怕只用了六成功力,如今看到这样一场血战,他仔细思索了许久,也没有自信找出一定能打败酒吞的方法,至于保证自己不受伤似乎就更难上加难。 他想到这里,又侧头去看酒吞,后者正甩着爪子上的血迹,一点点仔细舔舐干净,很快接收到茨木的信号,扭头看过来:“饿了?” 茨木顿时一阵语塞,因为此时此刻没有打倒敌人反而还被英雄救美的自己,在酒吞嘴里活像是个只知道吃鱼的馋猫,赌气着扭开脸,茨木掩饰着自己的心跳与兴奋,只看向橘猫:“还不走?” 橘猫委委屈屈看了酒吞一眼,发现对方默许了茨木的话,如同大赦,翻身一瘸一拐连忙跑了。 正好酒吞此时也舔完了爪子,便踱步走到茨木跟前习惯性给他舔了舔脑壳,才见识了一场血战的大白猫此刻对酒吞是真心实意诚服,没有和以往那样追着也要舔回去,反而主动低下了头,任由酒吞从脑壳一路舔到脖颈,引起这霸主的一阵疑惑。 “你受伤了?”酒吞下意识收回舌头,低头嗅闻起来,但血腥味都是橘猫的,茨木看着脸色如常不像受伤的样子,他想了想,自认为察觉到了端倪,出口安慰道,“你打赢了他的,只是刚才他骂了我,你们对战结束,就轮到我和他算总账。” 这猫又补充了一句:“鱼还是照吃。” 茨木顿时抬起脸,狠狠剜了他一眼,把酒吞瞪得莫名其妙,以为是自己许诺的少了,便豪气地又加了一顿,甚至还哄崽一样舔了舔他的脸蛋。 这让大白猫心里更焦躁起来,连连跺脚转圈绕着酒吞看来看去,看到最后不得不承认酒吞没受伤,而且极其厉害这个事实,顿时泄气地趴在了地上,口气凶狠道:“你等着,我早晚有一天,打败你。” 回答他的,只有酒吞充满慈祥的舔毛动作,舔到茨木的毛发上再没有血迹,才终于作罢。 靠着鱼的诱惑,再加上见识过酒吞的厉害战斗技巧后,茨木斗志昂扬,一股胜负欲拱着他开始了跟酒吞征战沙场的伟大壮举。 但每当他稍有遗漏或是吃了下风,酒吞便会突然出手,将对方打得没三个月好不了,惹得那些手下败将往后见到茨木都绕道走,生怕酒吞是躲在哪个暗处盯着茨木周围,随处会出来给他们一锤。 这让茨木颇为郁闷,觉得自己是个狐假虎威的笨蛋卑鄙猫,但他说服不了酒吞,威胁不成又打不过,只能憋着一股子劲,借着从旁观战疯狂偷学技巧,力求之后每场战斗速战速决,以此来防止酒吞插手降低成就感。 不得不说这样莫名其妙的宠溺方式倒是对激励茨木格外有效,短短两个月过去,就已经将酒吞的对战招式学了十成十,从最初凭着一股莽劲横冲直撞,变成现在的游刃有余,狠戾之风渐渐有了酒吞的影子。 在他终于把方圆十里的地盘都打了个遍之后,算是步入了有些无聊的空窗期。 论理此刻该是他挑战酒吞的好时候,也是检验征战修行成果的最好方式,只是地利猫合偏偏不凑天时,猫群里有几只怀孕母猫近日产崽,天气转凉渐入冬日的当口,幼崽的存活率至关重要。 且幼崽的气味又像是一道信号,引来不少发情的公猫,稍有不察就是幼崽被咬死的下场,因此这几日酒吞和其余几只擅长打架的公猫轮流守护在不远处,防止自己的地盘上出现血腥事件,自然茨木也被排了班表。 但他对这种事向来没什么耐心,总是蹲一阵就不安分地到处乱逛,好几次酒吞过来时,都看见他在一棵树上窜来跳去,抓枯枝落叶玩,闹得酒吞黑着脸凶他一顿,押着他一起蹲在猫窝不远处,加班值守,惹得茨木骂骂咧咧不甘不愿挨打好几回才算屈服。 然而没出几日,真的半夜来了一只发情的公猫,还是从下水道里一路溜到了猫窝旁边,差点拖走一只瘦弱的崽子吃掉,若不是母猫拼死缠斗加上茨木酒吞来得及时,恐怕此刻那小可怜已经命丧尖牙之下了。 小生命的成长之路如此的脆弱又危机四伏,茨木心里起了感慨,又懂得了些许酒吞先前所讲一方地盘领导者的义务。流浪的强者毕竟少数,但聚集的弱者更需要一个强者带领和守护,或许这也是上天所分派的任务,因为能力不同所以担任的责任不同,既然如此就要做出与自己能力相匹配的付出。 想明白了这层,他心里坦然了,照顾起小奶猫的时候反而主动了不少,惹得酒吞偶尔夸他,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反过来还要吹捧几句酒吞,乃至于后面说顺口了,觉得自己能这样做都是酒吞的领导功劳,不由地彩虹屁吹得更情真意切起来。 在小猫刚满一个月的时候,冬季降临在这座城市,寒潮来势汹汹水泥管乐园里经历了一场降温,三只母猫所生的共十二只小猫里因失温冻死了四只,又有两只因为被冻感冒不停地打喷嚏哆嗦,昨天刚被投喂的人类抓去救治了,窝里现在只剩下了六只,由三只猫mama轮流看守。 此刻另外两只母猫都去蹭猫粮大餐,余下这一只在猫窝里也并不安稳,烦躁地走来走去,短短五分钟已经探头三五次。喂养了这一个月的功夫,母猫的耐性早已磨没了,尤其最近小崽子们的牙床鼓出了头,喝奶不认真还要兼着磨牙,咬得几个rutou又红又肿破了皮的疼,因为还要喂奶没法上药,让这个头一次当妈的母猫更加崩溃,好几次因为疼不管不顾把孩子蹬出去老远,对喂奶一事抗拒得不得了,今日终于是忍不住了。 彼时酒吞和茨木正挤在不远处一个背风的纸壳猫窝里,两只猫因为到底怎么团身体谁占得空间大、谁可以把头压在另一只头上争论的不可开交,听见母猫局促不安地唤他们两个,才停下嘴把头探出去。 “我要出去逛一下。”她说道,声音虽小语气却很坚持,说罢还扭头就叼起了一个孩子欲往酒吞那头送。 外面寒风凛冽的,要让她这样叼来叼去又得冻死好几个,酒吞立刻窜出了猫窝去阻止她,因为动作太大还把那纸壳带得一晃,将茨木给倒扣在了里面,气得这大白猫一面骂猫一面费力钻出来,外面的冷风顿时把那点热乎气刮没了,冷得他打了个抖。 等骂骂咧咧凑到那窝近前的时候,母猫早跑没了影,酒吞蹲在一个角落里,低头正盯着一群叽叽乱叫的小奶猫发呆,听到茨木幸灾乐祸的声音,他这才看过来:“进来。” “不进。”茨木露出了幸灾乐祸兼着嫌弃的表情,“我又不是母猫。” “难道我是了?”酒吞眉头皱起来,连胡子都跟着抖,一双爪子紧紧贴着自己的肚子,仿佛那一堆小奶猫是洪水猛兽,轻易碰不得,只能缩在角落里干瞪眼。 茨木闻言乐得更加大声,他一甩尾巴说了句关我屁事,扭头就想走。 谁想到酒吞这时候反而发起偷袭,追在他身后一口就叨住了后脖颈,还没等这白猫有啥挣扎的动作已经一甩头把茨木拖进了那棉花的猫窝里,因为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奶猫的脚,还惹得那小可怜大叫了一声,顿时把两只公猫都吓到了,僵着身子也不敢动。 尤其茨木要更辛苦一些,因为酒吞站在侧面,叼着他进来让他只能靠着两条后腿站立,现在若是松口,前爪落地一定会压在小奶猫身上,茨木只能连声诶诶叫唤提醒酒吞把自己轻拿轻放,两只猫维持着那诡异地姿势等了半晌,才慢慢放松下来。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猫落泪,茨木哼哼了两声,想退出去但窝里地方小不好转身,他只好撅起屁股准备倒着出去。 但酒吞的尖牙立刻跟上,咬他皮毛,有一次因为下嘴太着急还啃到了茨木的鼻子,惹得茨木愤怒起来想要骂他又怕吵醒小奶猫,只好压低声音骂骂咧咧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轮到了酒吞得意,弄得大白猫气急败坏,在心里暗恨这仇一定要报。 既然两只猫都出不去,只好坐在角落里互相较劲,然而没了mama保暖的小奶猫可经不起那么久的干晾着,很快就开始一个个哆嗦着打喷嚏,让两只公猫纠结了一阵还是认命地窝下身子,将这堆小可怜围到身子中间,一左一右和护法一样。 圆滚滚又胖乎乎的小奶猫身上十分干净,刚被猫妈细心打理着喂过奶,肚皮溜圆能把虎斑花纹都撑变形,而且不像出生前几日浑身带着屎尿的臭味,反而有点淡淡的奶香,茨木仔细嗅了嗅发现自己还挺喜欢,便低头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刚才因为大叫而惊醒的几只小奶猫摇摇晃晃就朝着他爬了过来,有些连爪子都还不会收,抓着茨木拼命要往肚皮底下拱,大概是他的白毛长又柔软,比起酒吞短刺一样的皮毛和结实的块子rou显然更加保暖,哪怕酒吞伸出爪子拨弄得他们翻了个圈哼哼唧唧叫着,也要坚持不懈继续朝着茨木在的地方蹭。 但茨木对于小奶猫的靠近又是新奇又嫌弃麻烦,再加上他一只公猫只知道打架吃饭,对于呜呜乱吵的小崽子可没什么太多好感,遂看着几只一直抓挠他肚皮的小猫崽子,略一犹豫抬爪就往外推,但四爪难敌二十四只爪,再加上这些小东西的牙没轻没重抓到哪就啃,茨木刚心烦意乱踢开一个小三花,只觉得肚皮上被吭哧两口咬住,一股钻心的疼顺着肚皮的奶头上就传了过来。 他顿时喵嗷一嗓子直冲云霄,若不是猫窝挡着他能一蹦三尺来高,这样卖力躲避的后果,就是他顶得整个猫窝都腾空而起,连趴在对面刚准备起身救他于水火的酒吞都跟着猫窝一耸,还没等几只猫反应过来,茨木已经飞快地伸出爪子对着几只小猫不管不顾邦邦几拳下去,打得飞快又狠厉,将那几个小脑袋揍得活像摇头娃娃,发出了委屈的嗷嗷声。 酒吞只来得及暗道一声糟糕,随即看到三个黑影立刻窜到了猫窝跟前,眼看着茨木的爪子还垂在胸口没能收回去,几个小猫已经委屈的直唤娘,顿时惹得三只母猫炸了毛,也不管酒吞是不是在猫窝里,其中一个冲进来对着茨木便挠,左右开弓直把茨木打的脸颊啪啪直响。 大白猫在角落里背后就是布料,脚底也是软绵绵的垫子根本用不上力气,只能大叫着伸出后腿一蹬,借着个缝隙挤出了猫窝,可躲得开一个,还有两个在外等着,正把他堵个正着,一声凄厉猫叫炸开在他耳边,两只母猫的牙便已经黏到了茨木的身上。 那可是比酒吞更下重口的撕咬,兼着几爪子飞来,茨木被打得几个趔趄低着头都没能躲掉攻击,心里那点惊诧立刻转为了nongnong的愤怒,尾巴一甩猛地转身把两只母猫甩飞了一段距离。 但母猫落地的时候已经变为了攻击的姿势,早反身又迎了上来,茨木顿时压低了声音发出了呜呜的威胁,趁着两只母猫朝他一扑的动作即将落地时,一个翻身从她们身下蹭了过去,后腿一踹,将两只猫踢飞到更远。 本着有仇必报的念头,他转过身来就要咬其中一只母猫的耳朵,然而酒吞几乎是以光速插进了他们之间,用身体挡开了两方的攻击,只大喊着阻止道:“茨木童子!不可以!” 他进的突然,茨木没能来得及收口,一嘴下去把酒吞的耳朵咬出了血,松开的时候还扯下来几缕红棕色的毛,这下是将三只围观了全程的母猫的怒火挑到了最高峰,没等酒吞再次开口阻止,三只身影齐齐朝茨木赶了过去,以三面包围的架势朝白猫逼近。 茨木且转身且退,意识到酒吞刚才的行为是在提醒自己不可以对母猫下手,然而母猫们气势汹汹兼着那架势似乎是认定错全在他,让这只大白猫更加不高兴起来,几次都在磨爪霍霍想要回击一二。 但眼看酒吞跟在母猫身侧拦着一个还要挡着另外两个,猫窝里唧唧乱叫的小崽子没了猫护着,叫得越来越凄惨,他终是狠狠一抖尾巴,扭头往灌木丛跑去。 只听得身后几道脚步声跟着窜了过来,一直撵到茨木跳过绿化带几步爬到树上,才堪堪停止,茨木没有停歇从树枝间几个跳跃,一直到躲进了一处建筑院内,才面带赌气地停下脚步,愤恨地啃着自己的爪子,将那指甲当成母猫和酒吞的脑壳去啃咬。 奇耻大辱,气到胸闷。 等到酒吞找来时,茨木还躲在那墙头上的一丛常青树枝丫之间,见到是他来寻,甚至不动声色地往回缩了缩,若不是那鎏金色的双眼和两个小金果一样在树枝间发光,酒吞还得费一番力气才能看出来他猫在了哪里。 饶是如此,大白猫发现自己暴露之后立刻眼睛一眯,扭头将脑袋埋在了爪子里,不太想搭理酒吞的样子。 这耍的小孩脾气让酒吞也一阵无奈,费劲钻进枝丫之间,在一片阴影里摸到茨木身前,低头去嗅闻大白猫的耳朵,对方一摆头,压成了飞机耳死活不肯让酒吞碰。 “生气了?”酒吞好声好气低下头问道。 茨木没有言语,动了动屁股发现身后是纠缠的树枝无路可退,让他忍不住啧了一声,烦躁地探头朝墙头下方看,但如今冬日里灌木丛叶子落了个七七八八,没有树叶的缓冲跳下去枝子会刮皮rou疼,何况自从被酒吞从墙头叨住后颈皮那一次开始,他对于在酒吞身侧往下跳产生了点心理阴影,此刻避无可避也不敢再贸然伸头朝下跑了。 前有狼后有虎,真是让猫头秃。 茨木舔了舔鼻子选择把身体转了个圈,用一个大白屁股对着酒吞,以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事论理当然是他有错在先,何况那是带崽的母猫,在他的原则里便是弱小,本就不该有意去分个高下,也从不屑于在这种弱小身上彰显他茨木的战斗技巧。 可一想刚才这几个所谓弱小对他连打带咬好几次,惹得他狼狈逃窜,丢脸丢到姥姥家,又实在难咽下这口气,暗道当初就该狠狠地打一顿那三只敢挑战自己的弱鸡,确立自己的地位,不管什么酒吞的所谓母猫需要照顾不能打的叮嘱。 想着想着他更气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竟会下意识选择了忍气吞声跑开,现在反过味来总觉得这事显得自己没骨气被酒吞压制着怕了似的,但已经都跑到了这里,想那么多也成了既定事实,不由得气恼更狠。 忽而身侧一热,他脑袋一歪看见酒吞那颗红棕色的猫头已经凑到了耳边,看着是要哄他的意思,眼看茨木冷着一张脸,竟然还露出了讨好的表情:“真生气了?” 气气气,气你个大头鬼,这会儿恨不得只把你咬死在这里,茨木冷冷地斜睨他,不想下这个台阶,板起脸来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推开了:“滚!” “别生气,”酒吞被他推着,只能瘪着嘴含糊说道,“你当着母猫的面打小猫崽子,被揍是肯定的,但小猫崽子做的不对在前,我已经和她们解释过了,她们知道自己错误,要给你道歉。” “不需要,”茨木嫌他靠得自己太近,只能尽力往里更缩了些,努力躲酒吞远点,“母猫的本能罢了,又不是挑战我实力,我没有生气。” 然而酒吞下一句话差点把他气个半死:“那你跑那么着急做什么?” 他牙磨了起来,恨恨盯着酒吞怒极反笑:“哈,怎么?跑得姿势不好看,特意来嘲笑我?” “那怎么会呢,”酒吞就像是后知后觉才发现了他在暴怒的边缘,伸爪拍茨木的屁股,反把大白猫惹得怒火更盛,一扭屁股用尾巴恨恨抽酒吞的爪子,啪地一声十分响亮,只是力道没有掌握好,收回来的时候惯性太大,甩到了树枝上,疼得这大白猫也脸色一变,一声不吭把尾巴压在了身下,不肯再拿出来挥舞。 却只听到酒吞宽慰他:“你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她们很感谢你,所以也是真心实意想要道歉。” 茨木耳朵一动,脖子缩得几乎把肩背挤出三层的褶子,哼哼两声对于他这个哄猫的套路完全不信,心想那是因为她们打赢了,才说得出这样的借口,毕竟输的猫又不是他们。 然而酒吞还在喋喋不休,从几只母猫知道前因后果之后的后悔状态,以及夸赞茨木尽职尽责小奶猫有多喜欢他之类云云,讲的惟妙惟肖十分真切,甚至于还刻意加上了关于自己阻挡茨木的理由——以为茨木绝不是会手下留情的角色,没想到对方不仅忍住了自己的脾气甚至于可以掉头就走,这就是所谓的强者风范。 他真心实意欣慰道:“你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