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情人的自觉

    第一天的工作在晚上六点结束，唐玥瘫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不想动弹，Owen也有些吃不消的闭目养神，“我已经联系过这边的实验室，”沉默半晌的男人突然说道，“你可以把未竟的事业搬过来继续完成，最好能发表一篇高分sci，即便将来不做医生，学术界也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女孩儿坐直身体看着他，“你会为第一个学生没能继承自己的志愿而感到遗憾吗？”凌凯正色，双手交叉在胸前，“会，但我一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你愿意回去接手公司或者继续为医药卫生事业奉献光热都很好，真的，只要能实现人生价值，工作只是媒介和手段。”唐玥释怀的轻笑，“你也知道唐珏在回国之前就有意把亚洲区的业务都交给我，不过说实际的，如果我对做生意感兴趣就不会毅然决然选择医学，老师，真的很开心能做你的学生。”

    打开导航选个最近的大型超市，唐玥一路漫步于上海街头，晚高峰哪里都是一样的车流，哪怕波士顿街头也是如此拥堵，她喜欢这样冉冉升起的烟火气，看起来很温暖。此时超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推着车子路过一排排货架，从厨房用品到调味料一股脑塞进去，她从大学离家开始就一直自己做饭，复杂的中餐肯定不行，煎蛋做三明治好像不在话下。立着牌子的折扣让人有些眼花缭乱，实在算不清该怎么凑单索性放弃，日用品到不用惦记阿姨会定期补货，倒是记得要买些应急的面包，比起哥哥那种一定要求生活品质的臭屁男，唐玥觉得自己好养活的多。

    结账的时候接到萧瑞的电话，唐玥一边拿钱包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接听，拎着两大包东西出来放到整理台上才开始好好说话，“离家很近不用接，但是你给我弄辆车吧，”一心二用的拿着小票浏览挨个核对，“对，在美国？在美国我开悍马。”

    拎着两大包东西费劲巴拉的回家已经没有力气归置整理，写个list发给舅舅让他照着采买些设备，尤其是手磨咖啡机，那简直是续命灵药。对于母亲这边的亲人唐玥向来能用则用，她比唐珏看得开些，因为那巨大的亏欠理所当然的享受他们对自己的好，哥哥就不同，他更固执也更清高。

    并不知道此时唐玥正在做什么的陈道明忙着准备晚上的家宴，孩子逐渐长大离开家，他们夫妻也常年分居两地，到不说亲情多么淡薄，只是难得相见齐聚一堂。他向来不会做饭，也不喜欢做打下手的活，毕竟有阿姨和厨师在也不需要亲自动手。妻子则不同，哪怕后来经济条件再好也愿意自己下厨。依靠在门框上看着忙碌的佣人和妻子，陈道明生出些不可言说的愧疚感与惆怅，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愁色，他虽享受与唐玥之间放纵的快感，却更舍不得这个家。

    女儿女婿一并出现在门口，陈道明很欣慰女儿找到意中人，而且这个男人无论从品貌还是能力来说都无可指摘，热情的拥抱他们后迎进家里，这冷清的房子终于填满温馨的气息，无论他是谁，都享受这样平淡的美好。

    一顿饭其乐融融，席间女儿甚至公布了天大的喜讯，她已经怀孕两个月，前天刚去医院检查过确认。陈道明高兴地拿出珍藏多年的女儿红，有些热泪盈眶的连灌两杯。他的一生似乎在此刻变得完整，女儿有好的归宿当然比什么都重要。早年奔波于生计和工作之间对她的管教甚少，小姑娘十来岁就自己背上行囊远赴异国，妻子后来也不在身边，而年近六十功成名就，孩子也快有自己的宝宝，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美好的呢。所有对家庭的亏欠好像一瞬间都溶在酒里吞入腹中，未来是一片坦途。

    唐玥的电话倒像是不速之客突入筵席，女儿和妻子还沉浸在喜悦中黏在一起聊天，反倒是王力威更敏锐的察觉到岳父身体瞬间的僵硬，细心如他，留意着男人缓步走到阳台才按下接听键，远远地看不真切表情，但好像十分温柔。

    “你在忙的话我就等下再打。”男人的语气很平淡，唐玥一下就明白此刻大概不方便接听电话，作为懂事的情人她自然会乖巧的退到旁边，“嗯，也没什么，就是在家里，”他并不愿女孩儿伤心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女儿来吃饭。”或许是这个电话让人冷静下来，从玻璃向内看去的欢声笑语仿佛有些不真切，如果再继续下去，还能拥有多久。“下次跟家人吃饭别接这个电话，直接按掉我也不介意。”唐玥看着厨房摆满的锅碗瓢盆轻笑着又道，“但是daddy什么时候来吃玥玥呀？”

    斥责都带着一丝挑逗的情趣意味，他清楚的明白是无法彻底放下她的，有些人像罂粟，沾染之后就会堕入无尽深渊，男人总是会安慰自己只要小心一点就可以坐享齐人之福，“你乖一点，我挂了。”

    回到饭桌上女儿还问爸爸什么电话接那么久，他脑海中像电流通过一般闪过唐玥的那声daddy，那个小姑娘比自己女儿还小几岁，不知该作何表情的说是工作上的事，嘴角扯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温和的回答。谁都没多想，只有王力威暗暗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