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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的曙光

    清晨的病房区人还不是很多,静下来能听到窗外的鸟叫声,让这片死气沉沉的地方稍微能有些生机。贺呈也没挣扎,一副审视的模样打量压在自己身上的莫关山,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好吧,贺天这傻小子什么都傻,看人的眼光倒不差。

    贺呈轻笑一声,莫关山看着那轻微勾起的嘴角一瞬间有些晃神,手也不由得xiele力,不是很懂他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

    但莫关山没工夫思考贺呈那莫名其妙的笑,病房里传出细微的动静,贺天醒了。

    “贺天,你觉得怎么样,我去叫医生来……”莫关山关切地问东问西,直到接触到贺天略带烦躁的目光,激动的声音才一点点轻下去。

    对于这个忽然闯进自己病房的人,贺天蹙起眉感到疑惑,但等看清站在他身后另一个男人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角。潜意识里,眼前的男人没什么威胁,后面的男人才比较麻烦。

    贺天防备的态度在贺呈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他弟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柔弱,还要拉着男朋友的衣角才敢直视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疼,“你陪他吧,我去叫胡医生来。”

    房门被轻轻带上,衣角的褶皱证明刚那转瞬即逝的依赖的存在,贺呈离开后贺天又恢复到了一脸冷漠的状态。“抱歉,请问你是?”

    上一秒还沉浸在贺天难得展现依赖的喜悦中,下一秒莫关山就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你说什么?”

    当狗血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莫关山有一种他是不是穿越的感觉,或者其实他是在办公室午休然后做了个离谱的梦。

    “车祸让病人的大脑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伤害,所以导致了暂时性的失忆。你们可以跟他多讲讲以前的事,帮他回忆但切记不可cao之过急。”

    莫关山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疼痛真实地从手臂上传来。他不得不承认,交往了一年的恋人真的不记得他了。

    贺天睁眼从病床上醒来,浑身上下像是被打断了重接一般的痛,然后就觉得自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但又想不出问题在哪儿。直到莫关山和贺呈俩人突然闯入病房,好奇怪两个陌生人怎么对他一脸关切。

    后来主治医生过来,小护士又推他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说,他失忆了。

    现在贺天躺在病床上,之前的生活只在他的脑海中留下几抹残影,不过一些瞬间闪回过的记忆片段里好像都有一头红发。他恹恹地抬眼,看着忙进忙出的莫关山,不过这个所谓的恋人留得只是一头再普通不过的黑发。

    “你小子命大,医生说好好休养不会有什么问题,等我把B城的业务收个尾就过来陪你。”而这所谓的哥哥贺呈站在一边,一脸的居高临下,“那这几天就麻烦莫先生照顾照顾我弟弟了。”

    “贺天是我男朋友,我自然会照顾他。至于您之前说的话,的确我是没什么钱,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莫关山坚定的表白没在贺天心里激起什么波澜,但他注意到他这个男朋友似乎不怎么喜欢他的亲哥哥。

    “莫……小山。”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贺天本想直呼其名,但好像恋人之间又不该那么生疏,“我想喝水。”

    贺天又心想他这男朋友大概是学过变脸,上一秒烦躁、戒备,下一秒温柔、关切。他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眼神也能这么柔和,像是天寒地冻里的一眼温泉,让他不由得也放松下来。

    贺呈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不过低头喝口水的功夫病房里就只剩贺天和莫关山俩人,然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再出现。

    贺天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同性恋,不过几天接触下来他对这个陌生的男朋友也慢慢卸下心防,相处起来也颇像两口子般自然,但绝对还没到能赤膊相对的程度。

    贺呈走之前建议过请护工,但被莫关山一口否决。贺天刚醒不久实在脆弱,他不放心让一个外人来照顾,即便是专业的,他特地向胡医生和小护士请教了一些照顾病人的方法,其中就包括擦身。

    “别动,你哪儿我没看过?”莫关山从没见过贺天这么娇羞的时候,以往总是他犯浑耍流氓,现在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倒显得莫关山在吃他豆腐了,“乖,擦干净睡觉也能舒坦点。”自从失忆后,他总觉得贺天好像变得有些小孩子气,干什么都要宠着哄着。

    “我自己……”眼看莫关山扯开一半的病号服,贺天下意识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想去挡,结果牵扯到肩头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作罢。

    莫关山本不是有耐心的人,也许是从教之后被学生磨平了气性,不然他现在肯定狠狠敲贺天一个毛栗子。“瞎动什么!伤口又裂开怎么办!以前巴不得天天在家遛鸟,现在装什么纯呢!”

    “……”贺天不知道以前的自己还会有那么狂野的一面。

    沾水的毛巾避开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拭幸免遇难的皮肤。莫关山越擦鼻子越酸,轿车和面包车撞上,他不敢去想当时贺天会有多疼。

    贺天认命地仰着头,被人伺候擦身体实在是太羞耻了,但渐渐地他感觉到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慢。他刚低头想说“我都这样了,别瞎搞了吧”,就看到莫关山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般落在他的腹肌上,晕开在白色的绷带上。

    看到他的眼泪贺天莫名觉得无比心痛,脑海里闪回过一些安慰红发男孩的片段,几乎是一瞬间一句话脱口而出,“别哭,莫仔。”

    莫关山愣了一下,但没像以前一样贴上贺天安抚的手,而是故作镇定地将毛巾放进一边的脸盆,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门被轻轻带上,贺天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不悦地皱眉抱怨以前自己怎么会找个那么没眼力价的男朋友。

    车祸至今除了手术那日哭过,他没在贺天面前流过一滴眼泪,他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再影响到贺天的心情。很多年以后,莫关山回忆起这天,仍是能从中品味出三分委屈七分惊喜,在黑暗中蜷缩了一万年的灵魂好像稍微能感受到重重云雾后那一点点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