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再哭就滚

    酒吧里日复一日地灯红酒绿，乱七八糟的味道和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休，音乐声与不知何人酒后的乱叫吵的林竹头脑发昏，他有些茫然地跪坐在地上，一副干干净净的装扮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林竹此刻脸上带了些许酒气，昏暗的灯光映着他有些发红的眼尾，像惑人而生的妖精，吸引着四周明里暗里充满低劣意味的目光。

    他抬头看向面前座位上看上去尊贵冷淡的人，沈清欢一袭艳红长裙，衬得原本清纯可爱的脸上也显得妖艳，此时却看向聚光灯下唱歌的男孩儿，似是沉迷其中，一丝目光也没有分给他。

    “清……”林竹想开口叫她，结果刚一开口就被周围的人打断了。

    “诶，怎么不喝了？”一个长脸鼠目的男人戏谑的开口，眼睛不住地在跪坐的人身上流连，“大家都等着敬酒呢，林大校草不给面子不是！”说着又拿着一瓶刚开口的啤酒过来，居高临下的递给他。

    林竹看着眼前的酒瓶，同样的瓶子他脚边已经歪歪扭扭的倒了两三个，因醉酒含着水雾的眸子再次转向心心念念的人，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求助。

    沈清欢在那男人走向他时才施舍般的瞥向他，跪坐的姿势让他看上去更加瘦弱，原本宽松的上衣也勾出一截腰线，压在小腿上的臀部挺翘，洁白的脖颈微仰，神色微醺，一个富含色情暗示的姿势、与人。

    “是你非跟过来的，”林竹模模糊糊听到沈清欢轻叹一声，似乎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失望与鄙夷。

    他感觉喉咙发紧，有些委屈的皱皱鼻子，终究忍着没掉下眼泪来，接着自暴自弃似的接过酒瓶，仰头就往喉咙里灌，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液顺着漂亮的脖颈打湿胸前的衣服，无数视线投过来，仿佛想用眼睛亵玩这幅干净漂亮的身体。

    林竹向来酒量不佳，且因“珂教”很严，极少碰酒，又一瓶酒下肚，他感觉胃里涨得有些难受，头脑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处于这种境地。

    他和清欢本该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爱侣，自从清欢答应他的告白后，他们确实亲密无间了一阵子，那时的每一天林竹都被巨大的充满虚幻感的幸福包裹着。

    幸福蒙蔽了他的头脑，他丝毫没有发现清欢是什么时候开始疏远自己的，明明他们才好了一个多月。当他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每次聊天、每次见面都是他提出的，沈清欢的回答永远简短而冷淡，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这次因生病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两天，清欢一点也没有联系自己，他回学校找她的时候却只发现一个男孩儿亲密地拉着她的手。男孩儿一头棕色卷发，眼睛大大的，很可爱的类型，而沈清欢眼睛里是他许久没有看到的宠溺，林竹愣在原地。

    男孩儿丝毫没有发现这个路人与身边人的关系，还在肆无忌惮的撒娇，“清欢姐，我们去‘越人’吧，那里新出了一款酒很好喝，我还可以唱歌给你听啊。”

    沈清欢倒是注意到了林竹，不过只是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说话的男孩儿，满是顺从的轻笑，“都听小礼的。”

    林竹就这样呆愣愣的看着两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心里堵的发慌，他赶忙转身，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等等！”

    男孩儿满脸疑惑地看向这个陌生的漂亮男人，还没开口就被沈清欢先道：“怎么，你也要去吗。”语气轻飘飘地，似乎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

    沈清欢一手拿着红酒杯，一边有些沉默的看跪坐在地上的人——他在哭。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有些醉了，眼睛红红的，大滴大滴的泪无声地往下落，肩膀微微发颤，整个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林竹这个人很有意思，不知是不是受严珂的影响，他似乎也有种“霸总”意识，或者说大男子气，他太把自己当男人了，所以在和任何人相处的时候都习惯于把对方当成弱势的一方照顾，恋爱中更是如此。

    沈清欢总会有些疑惑，这个人都没有照过镜子的吗，纤细修长的身体堪称弱柳扶风，总是一副单纯模样的脸其实漂亮的近乎妖异，没有人会想得到他的照顾，这样的人甚至不能称为一个男人。

    一个美人，沈清欢想，美人不需要性别，美人天生该是弱势的一方。

    就像现在这满屋子男男女女的视线，没有一个是渴望被他压制的，他们都在盘算着如何把这个人据为自有，看他漂亮的眼睛流出泪来——就像现在这样。

    沈清欢就这样看着他流泪，摇动酒杯的动作也停在那里，唱歌的男孩儿来到她身边也浑然不觉，那男孩儿也是个识趣的，见沈清欢没有理他的意思，便从善如流的与旁边的人玩起来。

    一跪一坐的两人好像被隔了个玻璃罩子，一哭一静，与周围的喧闹分隔开，仿佛某种老式电影的伤情场面。

    但总有人打破这难得的平静，一个衣冠楚楚的西装男晃晃悠悠地拿着酒杯来和沈清欢敬酒，大家都是欢乐场里玩惯了的，多少都认识一二，沈小姐因权势更是无人不识。

    沈清欢似是不经意躲避开男人的酒杯，那人也不生气，笑道，“吴三有个不情之请，这人——”他用杯口偏向跪坐的人，红酒溢出一些，落在地上又溅起，把林竹洁白的上衣弄出点点粉红的斑驳，仿佛开上了桃花，“我喜欢的紧，看小姐也不甚在意，能否……”

    他还没说完，沈清欢杯子里的酒就尽数泼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泼把他泼的酒醒三分，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凉意，赶忙一手掌上自己的嘴，陪笑道，“我醉了，小姐别和醉鬼一般见识。”

    “滚，”沈清欢语气平淡，又无意般在四周扫视一番，逗留在林竹身上的视线便尽数收了回去，自称吴三的男人如蒙大赦的快步离开了。

    沈清欢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身体前倾，伸手捏住美人的下巴，语气似是诱哄，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再哭就滚。”

    “我不哭，不哭，”林竹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眼泪照样无知无觉地往下掉，被酒精麻醉的大脑无法分辨这是什么意思，只本能的觉得这是在责怪他。他凑过来抱住她的腿，柔顺的伏在她的膝盖上，“清欢，你别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