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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诺x空】

    “你来得正好,我刚刚组了一套全新的卡组…”

    “……

    “等、等等,赛诺?”

    空呆了一瞬马上抬起手竖在胸前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几天对局「七圣召唤」玩得有些昏天暗地,连冒险家的日常委托都没有及时完成,但也不至于出现幻觉吧?空感到不可思议,怀疑自己是否身在猫尾酒馆而非兰巴德酒馆,毕竟面前这位与猫尾酒馆格格不入的须弥大风纪官,到底是什么时候,又竟会放下教令院的繁忙工作,甚至不远千里从须弥城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提瓦特最西边的蒙德城,仅仅为了打一局「七圣召唤」?

    如果切实他没有看错,一身黑袍坐在椅子上的这位——不说脸,单凭帽顶那对尖竖的耳朵就太具有辨别性;尽管帽檐遮住了部分头发,但长到能盖住右眼的白色刘海。正仰视着他的赤色竖瞳和黧黑的肤色,这些标志性的特征合在一起分明证实了赛诺的出现并非是他的错觉,或者说,根本和印象中的一样,只有提到「七圣召唤」时,这位须弥城无人不知且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风纪官才会露出不同平常的一面——

    “别害怕,跟新手打的时候我不会那么认真。”

    ——连语气都轻快起来了。

    空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头感觉状况外:“不,我的意思是,赛诺为什么会出现在蒙德城?”

    “显而易见,为了赴约。”与周围环境格外不和谐的风纪官环手于胸,耐心极好地如是说道。

    空绞尽脑汁才从记忆的角落翻出“赴约”的由来,大抵是须弥事件尘埃落定之后,自己无心的一句客套话:

    “下次见面,如果赛诺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来一局七圣召唤。”

    倘若派蒙在场,一定会应景地吐槽说:“那也不用追赶到蒙德来吧!”

    “好吧。

    “我想起来了,但你…”空顺势坐到赛诺对面的椅子上,从背包中翻出尚未收集完全的卡牌,直觉得大风纪官对于「七圣召唤」执着得可怕,“算了,还是边打边说吧。”

    “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不介意在对局中指导你。”赛诺娴熟地摸出牌组,说。

    “……呃,希望大风纪官可以手下留情。”

    ——可虽然这么说了,凡是接触过「七圣召唤」的玩家,甚至无需太多对局经验都能够看出以「迪卢克」「菲谢尔」「神里绫华」这三张可以说组得稀烂的卡组根本无法在赛诺手下取得胜利——也就是说,被放水了。

    得出这一结论的空悄悄瞄了眼面无表情的大风纪官。

    「行秋」牌的元素爆发早在上回合便充能完毕,如果因骰子点数不够而无法释放技能倒也说得通,但新的回合分明才刚开始,赛诺竟然明目张胆地无视优势选择切换出战牌来浪费机会?

    正想到这里,对面的人又把出战牌切到了仅剩三点血的「雷泽」角色牌,一切不言而喻。

    “那个…赛诺。”空忍不住开口。

    听见他的声音,赛诺马上抬起头看他:“怎么了,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空觉得那眼神中烧着一种奇奇怪怪的让人无法招架的热烈之意。

    这家伙是连放水也能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没事。”他又闭上了嘴,正准备打出「迪卢克」的元素战技,却还没来得及扔出指令,冷不防被抓住了手腕,空吓了一跳,忙问:“怎、怎么了?”

    “如果我没有算错,你的元素骰子还有六个。”

    空小心翼翼用目光数了右侧的骰子数,于是点点头,赛诺松开他的手却换了一种更为严苛的表情。

    “我的「雷泽」牌在上回合结束时被召唤物「奥兹」附上了雷元素,如果通过「迪卢克」造成超载反应的确伤害很高,还能让我强制切换出战牌——这个思路很好。但我认为,”赛诺边说,边伸出手指向了空面前的「神里绫华」角色牌,“如果让「神里绫华」打出冰元素普通攻击,仅剩三点血的「雷泽」依然无法活到下一回合且-还能够对我的后台角色牌造成穿透伤害。我假设你手中没有冰元素骰,刚刚你用了一张转换两个万能骰的「派蒙」牌,而在上个回合,你打出了「凯瑟琳」支援,所以、空,这里你应该……”

    “……

    “赛诺,”空打断喋喋不休的尚未说完的指导,迎着不解的目光,他有些挫败地问,“如果赛诺你在对局中被人放水,会是什么心情?”

    他倒是真的对此感到好奇,谁曾想那张过分认真的表情罕见地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羞愧。赛诺低低说了声抱歉,随后一言不发,又马上自省似的垂眸小声嘀咕了些叫人听不清楚的句子。

    空无奈地叹气,完全能够理解赛诺的心情,毕竟任何人在自己喜欢且热爱的事物上都会有冲动的一面。

    他开口道:“既然赛诺觉得抱歉,作为补偿,我们打个赌吧,这一局,谁输了就必须听从获胜方的一个要求。”

    “……如果在须弥,空,从你说出‘赌’这个字开始,我会把你视为违反风纪的审判对象。

    “但今天是例外。”

    那惯常锐利的眉眼竟也会露出纵容的温柔之意,空不由得愣了片刻,发觉自己方才无礼的愣视,只希望不会被误会。

    十分钟后。

    “——那么,赶在今天结束之前。”

    将手牌全部替换为火元素骰,以「迪卢克」高达八点伤害的元素爆发为胜利的号角,空最后赢得了这局长达十分钟的对决。

    他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为来之不易的胜利欢呼,然后伸直右臂用食指指着仍坐在椅子上的人不客气地命令道:“我的要求是,在第二天到来之前,须弥的大风纪官必须陪我做任何事。”

    一声短暂的轻笑过后——

    “乐意之至。”

    ——手下败将如是说。

    -

    从猫尾酒馆出来,不用抬头便能看见穿进短巷的余晖从铅白的地面爬上层层阶梯铺到他们脚边再跃至栏杆扶手细抚后方油绿的枝叶。黄昏织成旅者柔软的发丝,而空走下橘色的光之毯,内心并无规划,余光瞟到天边雾霭的群山,他转身朝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人伸出手,猩红的眼睛盯着他,尚未开口,赛诺便主动拾住了他。

    猫尾酒馆不像酒馆,多的反而是打牌的人和会打牌的猫,料想秉公任直的大风纪官从不饮酒,空便怀着坏心思牵人穿过街巷走到「天使的馈赠」推门而入。酒精的辛辣夹着甜味的果香扑面而来,傍晚的「天使的馈赠」果然坐满了酒鬼。空一撇头就见赛诺神色严肃,对方有所明悟般地欲开口拒绝被他一句“给他一杯蒲公英酒”先发制人地堵了回去。

    赛诺坐上吧台前的高脚凳,迟疑地盯着被酒保推到面前的酒杯。平日闲暇时,他虽会坐在兰巴德酒馆打「七圣召唤」,但酒水必不会沾,以免干扰了判断能力、迟缓了四肢。

    今天是例外——他说过。

    事实上,为了这次对局,他特意放下工作轮渡到蒙德找寻异乡人,而此时,空就坐在他身旁笑盈盈地瞧着他,藕白的臂肘支在桌上,手托着脸颊,榴萼的眸子,象牙白的皮肤和那赤金的柔软的发丝被酒馆昏沉的灯光渲成了曙色、暮色,酒局还没开始就好像喝过酒一般,空的脸上、眼中满是朦胧的懒散醉意。

    风纪官沉默地移开视线,手握住杯壁端起抿了一口。他的前半生倒不是滴酒未沾,但少之又少的饮酒经历中,他始终无法对缠在舌根上的苦涩味感到习惯,这种感觉很像身体在极度缺水时的口干舌燥,更别说热辣的灼感宛如点燃的引线从喉道一路烧进胃里试图掀翻他的理智。

    “你不喝吗?”赛诺出声问。

    空笑着斜了一眼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边调侃自己还是未成年人无法饮酒,边端起葡萄汁碰了一下他的杯壁,说:“以果汁代酒,顺便一提,风纪官大人不要想着还有商量的余地了。”

    “……”

    看来旅者有什么一定要灌醉他的理由,或者,也可能是想看他醉后出丑,赛诺想,然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对「七圣召唤」以外的事物并无太大兴趣,私人的羁绊对他而言则是略显匮乏的东西,多得是风纪官间的上下级、前后辈的合作关系,至少在听到大风纪官的名头后,普通人会对他侧目而视,畏葸不前——这与身旁浑身透着蜂蜜一般糖色的旅者倒截然不同。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猩红的眼眸默许似的注视着空招呼酒保为他的空杯重新斟满晶亮的蒲公英酒。赛诺抬手摘下兜帽露出银白的长发。杯壁上滑下一条条湿漉的水痕,耳边是其他酒客含糊的醉话声,他听见四周酒杯端起又沉闷地砸在桌面,冰块晃荡着碰撞出清脆的银铃响;身旁的人突然靠近他,手肘撞到他的手肘,散发着果香的语息飘过来,意识似乎开始迟钝,他慢了一拍才听到旅者已经开口说话,遂转头望去。

    眼前的景色还算明了,那双打趣的眼睛,与其说是盛开在夜晚的月莲,不如说更像璃月的石珀——他也曾踏足过琼玑野和孤云阁。

    无法思考。赛诺勉强回答了旅者的问话,但他更在意对方不断吐诉而出的果汁的芬芳,那闻起来实在太甜,而他的舌根发苦,蒲公英酒的辛涩还顽固地黏在舌头上,他不由得幻想那杯葡萄汁有多么甜蜜,何以使得旅者湿润的嘴唇如此馥郁,令他的意识微地天旋地转,脑子里像是塞满了膨胀的棉花,连听觉都含糊不清的,为此,赛诺不得不靠近空开合的嘴巴听清对方朦胧而失真的话语,但说话声猝然中止。

    “怎么了?”

    “不、没什么。”旅者神色奇怪,小声又快速地说。

    举杯,喝酒,交谈,然后是你的轻笑声。

    眼前一阵酒馆灯光的昏黄,一阵夜晚的浓绀,越走,越是头重脚轻的不稳,热度也迟来地涌上了脸——这种感觉和发热的症状很相似,但赛诺一步一步走得极认真,空甚至没察觉到大风纪官已经醉得意识迷离,误以为对方只是有点儿沉默得过分,于是说更多话,学着派蒙的架势介绍着蒙德的景色,与之漫步至摘星崖。

    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天就彻底黑了,一路安宁,坐在摘星崖边鸟瞰的视野很好,远方海面平静,头顶的星河像一条青底泛紫的闪光缎,吹拂而来的风却夹着淡淡的蒲公英酒味。

    身旁的风纪官一语不发,正呆愣地注视远方,空伸手挥了挥,对方缓而慢地转过头来,吐息间的酒味大抵是要把他也灌醉;红色的眼睛审视他,平日锐利的目光竟有些迷蒙之意,没由来地想起坐在酒馆时,赛诺越靠越近似乎只为了倾听他的言语。

    蓦地,心跳漏了一拍。

    那双眼睛不同常人,空忽而想起重云——但与之秋波蓝的瞳色不同的是,赛诺的眼瞳像盛开在稻妻的妖艳的血斛。

    可,他是否想的太多了些?对方还在沉默地等待他开口,只是越细想越觉得……明明热烈得像破晓时分的太阳,白色的发丝却是银色的素晖。

    他开口问道:“你在地上捡到自己的头发,会觉得捡到了月色吗?”

    “什么?”赛诺轻蹙眉间,似乎并不理解。

    “因为赛诺的头发有月光一样的颜色。”

    “这是笑话吗?”赛诺问。

    空答道:“这是赞美。”

    “既然这样,你看到自己的头发,会觉得看到了什么?”

    “大概是,阳光?”

    “换个方式说吧。迪希雅的元素力是火,和她一起行动时,你觉得要小心什么,空?”赛诺的语气一本正经。

    “小心…被烫到?”

    空不确定地问,岂料对方说;“不,你要小心自己会枯萎。”

    “……呃?”

    “因为你的头发像黄色的星蕈,”赛诺继续说,“你喜欢活化的星蕈吗?”

    “…我……。”

    未完的话语被对方抬手的动作打断,那手伸过来捋过他的鬓角——这是一个过于无礼的行为——但心跳声放大了,空微地屏息感到浑身不自在,赛诺深沉的注视会让他觉得自己被洞悉,事实上,对方也确实精于此道,但须弥的大风纪官一定不明白两个人坐在蒙德的摘星崖边欣赏月色与星河代表了什么,也许,送花能将那层意思再更明显些,或者、一名男性不该无缘无故送另一名男性一枝花。

    我一定也醉了,空脑袋发昏地想。

    遇到赛诺是意外之喜,从对方手下赢得胜利同样预料之外,但脱口而出的要求早已在脑中设想过数次,竟令他大胆到邀人去酒馆买醉。

    他到底渴望着什么?

    这份无缘由的悸动,我的目光什么时候无意识地追你而去。看着你受人敬畏而唯独对人群中的我和缓锋芒,看着你低头自省而始终坚定自身信念不曾动摇;当危险来临,你提起赤沙之杖护在我的身前,而我看到你的背影,你会关怀地侧过脸,低声问,还能站起来吗?

    被保护的安全感让我短暂地忘记了战斗的伤痛,可私欲顿时像扎根的野草,只是注视着你、追随着你,无需你过多言语地浇灌它,它如何能不再sao扰我的思绪?我是说,我如何能不再思考你?

    当赛诺把酒杯举到唇边时,空竟然会希望自己变成那只透明的高脚杯。他愿意把身体里的血液交换成甘甜的清泉。让我变成稻米,让我变成米圆塔里的帕蒂莎兰,这样你就会把我堆砌成金字塔的形状,然后把我送进你的嘴里,咀嚼、吞咽。

    空从没想将赛诺赶出自己的思绪之外,正如他无法将赛诺脱离自己的身体:当我试图阅读时,我读的是你;当我试图品尝「决斗之魂①」时,我吃的是你。

    ——原来我已身为罪人。从赢下你说出自己的“诡计”开始,以友好的名义用“贪图”灌醉你,用“阴谋”纠缠你,用“盘算”桎梏你。

    “我…我临时准备了礼物。赛诺,我要请你闭上眼睛。”空的眼神躲闪,鼓足气势,而血色的瞳孔并无波澜。

    还请你称量我;我那罪孽的心——

    赛诺闭上了双眼。

    ——它此刻一定比「玛特之羽」沉重无比,幸而你看不见倾斜的「审判之秤」。

    空支撑着上半身,一如赛诺为倾听他的言语而倾身那般渴望倾听赛诺的呼吸和心跳,渴望品尝赛诺唇齿间的蒲公英酒,或化作赛诺唇上已经干涸的酒液,化作那残留的芬芳。

    一个吻就足够令他胆战心惊的了。

    赶在「裁决」如期降临之前,空慌不择路地从背包中翻出风车菊双手递到诧异的注视下。

    “这是…礼物。”他为自己的行为找补而说道。

    “吻也是礼物?”对方问。

    索性就破罐破摔了:“……对。”

    听后,赛诺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改变。空不得而知,他甚至不敢抬起头回敬对方投下的视线。

    “夜晚的蒙德摘星崖,风车菊和…一个吻,这似乎不是一份简单的礼物。”

    “……”

    “还记得我们最初的见面吗?”

    “你是指,阿如村?”

    “嗯。我对你说过,我常年审讯犯人,拆穿过太多思维缜密的学者们所编织的谎言,所以,”赛诺的语气变得犀利,“空,不要试图在我的面前找借口,或说谎。”

    “……对不起。”

    “说吧,你的理由。”

    醉意已消散得差不多,从旅者吻住自己开始,没有比此刻再头脑清楚的时候了,而胸腔中,心脏砰砰直跳得仿佛有人在他的胸口擂鼓,一些肢体接触的细枝末节随着旅者的坦白活跃在眼前。诚然,他并不排斥这一切,不论是因情况危急而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还是友好道别地握手,再到一个跳跃性的冒犯的吻。

    扪心自问,他没想过么?

    纵然起初是出于调查目的而暗中观察,与对方深入接触后,他愿意将旅者视作自己的挚友——可当时的心境和现在的还一样吗?

    推下工作只身一人远渡蒙德仅仅为一局「七圣召唤」?——当然,他当然可以用对「七圣召唤」的热爱来掩饰答案。一个拙劣的逃避真相的借口。但身为「大风纪官」,身为沙漠子民,赛诺深谙坦诚的必要性,宁愿少说、只说必需的话,也绝不欺骗他人——却欺骗自己。

    他曾与风纪官们在须弥城中追捕在逃的学术罪人,受到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也习以为常,但余光中晃过的金发实在夺目,赛诺马上注意到对方穿过一圈一圈人群,像突破难关一样用力挤到内围来离他更近。风纪官的身份被人忌惮,遭人厌恶,但旅者无视周遭异样的打量傻乎乎地向他挥手打招呼,即便舆论声很快将矛头指向其,本人也满不在乎地无视谁人不怀好意的斜视。平时,他常撞见旅者在各个奇怪的地方完成各项奇怪的委托:有时对方像个幼稚的孩童踩在一朵朵蘑菇上连续弹跳,有时追着奇怪的游光飞到高处;连沙漠中也有旅者的身影,竟然是为了从沙地中准确找到一只小背包里只有几个钢镚的盗宝鼬…?

    他见过旅者战斗的身姿,蕈兽与丘丘人伤不到对方分毫,即便面对庞大的遗迹龙兽和狡诈的愚人众们,孤身作战的旅者也并不退缩畏惧。

    ——这些记忆实在平常,为什么在此刻能让他感到印象深刻?

    过多关注是因为你我是朋友……么?

    那么再回到起点。

    柯莱从蒙德收到的回信中,这是赛诺第一次得知金发异乡人的存在。他并不刻意留心对方的信息,但英勇的战迹早已被须弥子民口口相传。

    明明素未谋面却已记住你的名字。

    人们说,异乡人有金色的长发,身旁跟着一个白色的飞行精灵。人们说,异乡人战胜过蒙德魔龙,击败过璃月海怪,挑战过稻妻雷神……

    赛诺第一次对所谓“传说中”的旅者有了实感是无意撞见艾尔海森与大贤者密谈,自此,他开始着手调查对方的生活轨迹,并不知道从此会将对方牵扯进自己的生命。

    旅者会停下脚步援助陷入困境的普通人,即便是帮店员找寻失踪的猫,为惹出麻烦的学者善后,给饥肠辘辘的流浪猫狗投喂食物……所谓“传说中”的人,竟也平凡到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所以…只是因为我的私欲和贪图。

    “和学者们对于知识的私欲和智慧的贪图大概没有不同,我贪图能够与赛诺你……就是、这是我的私欲。”

    真是奇怪。退潮的醉意何以返潮?

    私欲。这是个充满罪恶的词,与赛诺本身毫不相干,但他却见证得太多。「欲望泛滥就会引发灾害」,这似乎已经是一种共识。有学者们因私欲铤而走险,有贤者因私欲自取灭亡;但私欲为什么不能是将今天的所有工作推给下属?为什么不能是临时旷工只为了一局「七圣召唤」?为什么不能是在本该工作的今天却与人欣赏风景?

    “赛诺前辈,您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有。仔细想想,这确实算不上重要的事。可他却说:“很重要。”

    “好吧,”年轻的风纪官长叹一口气,然后露出笑容,“临时将工作交付给我,看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啊。希望事情一切顺利。”

    “嗯。”

    ——这是否算是一个谎言?重要与否,究竟是谁来定义这一切?又如何验证?

    人的情感有纹理吗?触摸不到,却能够用心中的天秤掂量它,而在没有察觉到的时刻,他就已经知晓了答案,并脱口而出:很重要。

    不论能不能遇到旅者,只要知道是为了对方而行动,那么一切都很重要。

    “喝酒也是你的计划?”

    “……对,我最开始想灌醉你,但是太卑劣了。”

    灌醉,事实上空做到了。在他们并肩而走的时候,赛诺的意识正陷入酒精的沼泽中垂死挣扎。

    卑劣。这个词令他想起归寂之庭事件。他想,为什么卑劣不能是他在酒馆中暗暗注视空的嘴唇,为什么不能是他遐想自己能否像饮酒一样饮下空,又为什么不能是他贪恋对方的温度企图再次抓住对方的手腕……

    这些无法言说的私欲令他向来的直白反而酝酿出压抑的卑劣。曾几何时,他对旅者说过:比起「为什么做」,我更看重「做了什么」。

    那么,他是否已得到一切的答案、却紧盯着对方自省错误,再引导(审问)出旅者「做了什么」的「为什么」,仿佛对他而言,这是一件降临裁决所需的至关重要的关键性证据。

    “风车菊对蒙德而言是「看得见的风」。你为什么将它送给我?”

    似乎没有猜到他会那么问,空愣了片刻,而后露出温暖的笑意,答道:“也许因为我的旅途起点是蒙德,而风车菊恰好是我的所需品。况且,对提瓦特来说,外来的旅人不正和吹过的风一样吗?

    “我擅自将它作为了我的象征,然后送给你。”

    我擅自将它作为了我的象征,然后将自己送给你。

    话已至此,不言而喻。

    若要称量旅者的罪恶,身为「大风纪官」的他,又岂能逃过自我称量的审判?

    “——我知道了。”赛诺道,随后轻笑一声。

    日出的鱼肚白已然从海天交界线翻成浓烈的橘色。从蒙德城徒步至摘星崖,他们在崖边坐了一夜,默契地遗忘了时间流动,迎接初升的第一缕朝阳。

    它们犀利地发散在旅者身上,而后者背光的脸忐忑地注视着他。

    遇到你之前,审判罪恶、维护正义是我的职责。我也曾有坚定的心脏,我倚之生存。现在,你将它变成了你的律动,我心脏的鼓点也随之紧绷②。

    你背光的脸面朝我,曙光为你的轮廓镀上纯白的绒光。隐喻是危险的开始——知论派的学者曾如是说道,他疯癫地扰乱智慧宫的宁静,在我制裁他前大喊着:因为爱由隐喻起!

    我想,的确如此。

    因为我不再需要太阳了,背光的你就是我的太阳。你的发丝也会是我捡起的一缕日光。

    赛诺倾身吻住空紧抿的唇,用抚摸的手安抚对方放松绷紧的身体,接受这一切。

    “这是契约,”他说,然后站起来走到不远处,摘下盛开的塞西莉亚花举到空仍然诧异的仰视中,“但根据蒙德的传统,这个时候送恋人塞西莉亚花才对,不是吗?”

    ——————

    ①:赛诺的特色料理。

    ②:在遇见你之前,我曾有坚定的心脏,我倚之生存,它为我服役多年,并且渐渐强壮。现在你把它的节奏变成了你的律动,你在我的身体上嬉戏,我心脏的鼓点也随之紧绷。——珍妮特·温特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