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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再遇

    

002再遇



    002

    杨港走了之后,方静和将自己里里外外清洗干净。

    躺在柔软大床上的时候,还为刚才发生的激烈性爱而脸红,自己循规蹈矩的人生竟然也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是才沾到枕头她就疲倦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如果不是客厅沙发上还有她昨夜和男人疯狂zuoai的痕迹,以及垃圾桶里用过的避孕套,她都会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将客厅简单收拾一下,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了,为杨港换药时换下的染血绷带扔进垃圾袋里扎好,很快就把昨晚疯狂的痕迹整理干净。

    晨光洒进客厅里,风将白色的窗帘吹起。

    方静和站在窗边抻了抻懒腰,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昨晚的事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就忘记吧,她是不会和黑社会混混有除了医生和病人之外的关系的。

    只是当她站在镜子前换衣服准备上班的时候,看到胸口那里被杨港啃咬出的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吻痕,以及内衣摩擦乳尖时带来微微的刺痛感,都在告诉她昨晚和杨港zuoai时的疯狂和真实。

    她一边反手扣着内衣扣子,一边忍不住嘟囔了句:“那个混蛋是属狗的吧。”

    临出门时看到脖子上盖不住的吻痕,又翻出一条丝巾系在脖子上,大夏天系丝巾,就差把昨晚我跟男人激烈zuoai这种事昭告天下了

    驱车到了医院,穿上白大褂,方静和才有一种回归到现实生活的安全感。

    她是前途光明的医生,他是刀口舔血不知道明天会被谁砍死的黑道混混,除了医生和病人这个关系之外,他们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本来,他们就是两条平行线。

    一个意外让他们有了交集,但也仅仅如此,再多是没有了。

    医院里的同事们客气的跟方静和打招呼:“方医生早上好。”

    她也轻轻的点头回应,“早上好。”

    走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她的助理护士已经将今天预约好的病人名单递给她了,熟悉的工作节奏回来了,一头扎进工作之中,很快将昨晚的事抛在了脑后。

    又过了几天,方静和脖颈上的丝巾终于摘下去了,吻痕也消失了,她和杨港那一夜激情最后的痕迹也消散了。

    她的生活重新回归于平静。

    *

    一转眼到了周末。

    刚做完一台手术下班回家的方静和拖着疲倦的身体躺在沙发上,正在心里琢磨要不要爬起来去附近的茶餐厅吃叉烧饭的时候,座机响了,电话那头是一个久违的苍老声音,“阿和,这个周日是爸爸生日,你和阿荣一起来看我。”

    方静和忙得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他们父女的感情一向浅淡,她记不住他的生日,他也总记错她的生日。

    她小时候基本就是她mama一个人将她带大的,方父总是以应酬多为由不回家,方静和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尤其是十四岁那年,她mama去世之后不到三个月,方父就领回来一个女人让她喊妈咪,方静和当时发了人生最大异常脾气,当场砸了一桌子饭菜。

    后来没几天,她就被方父安排出国留学读书去了,跟方父接触更少了。

    要不是后来方父被人袭击受伤进了ICU让她回来,她根本都不会回来。当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她做好准备抢救不过来,却没想到方父见到方静和的第一句话是:“阿和不要怕,爸爸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房子和钱,就算我死了,也够你花一辈子。”

    方静和没想到方父在病危时刻还惦记着自己,当时就泪流满面。

    从那以后,她的心里虽然没有完全原谅他,但也能和平相处了。

    只不过没有儿时彼此相处的回忆,两个人之间总是很生疏。

    方静和在电话那头应下了方父,但挂了电话想到方父提的那句让她未婚夫阿荣一起去就犯头疼,根本不想给那个家伙打电话。

    一想到上次跟他在咖啡馆相遇的清醒,方静和就觉得之前她的脑子一定是被门挤了才答应跟王世荣联姻。

    正腹诽,电话又响了,她以为是方父忘了交待什么,刚接电话就听到对面“喂,阿和吗?”竟然是她那个未婚夫王世荣。

    他竟然还有脸给她打电话?

    听他那轻快的口吻好像完全忘了上次两人差点在咖啡馆里大打出手的事了?

    方静和没说话。

    王世荣想到家里对他的嘱咐,只得刻意伏低做小,“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呀?别气啦,那天你已经倒我一身咖啡了,那么多人,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他当时没打她已经很不错了,她竟然还在生气。

    方静和想到那天如果不是杨港看不惯男人对女人动手而出手帮了她,兴许王世荣真的就对她动手了,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那天不是很威风,不是已经扬起巴掌要打我吗?”

    王世荣心道要不是那个男人拦着,男人打老婆连警察都不管!但他嘴上却说:“那天我不是在气头上吗?再说我最终也没打你。”

    方静和道:“王世荣,其实我们俩根本不合适,退婚吧?”

    王世荣一听,不怒反笑,“方静和,你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能决定的吗?这是你家老爷子和我家老爷子决定的事,你我两家互助,方家继续做你们全南港的夜总会生意,我们家在港府那边为你家保驾护航,你觉得这种关系下的我和你能解除婚约吗?”

    方静和道:“我和你明明不合适。”

    “联姻还提什么合适不合适?全南港多少对我们这种夫妻?你当我爸妈就恩爱吗?我妈前两天刚跟我哭诉处理了我爸在外面的一个还没出生的私生子。”

    王世荣点起一根香烟,纨绔子弟难得说了一句有点深度的话:“我们都是被他们摆弄的下一代而已。”

    抽了一口烟,“我和你之前就已经说好的,结婚之后各玩各的,你继续当你的医生,不用你回家当全职太太,我继续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帮我在我爸妈这边挡着。我们是各取所需,你忘了?”

    见方静和还不说话,他又道:“上次被你撞见我把妹的事是我做得不对,尤其是还说了你在床上像一条死鱼这种话,你生气也很正常。”

    方静和道:“你还知道你说话多让人恶心吗?”

    “虽然我还没和你睡,但将来结婚后,总得被我睡吧?你让我婚前吹吹牛……”

    “王世荣,你对我尊重点。”

    王世荣道:“我对你还不尊重?我都同意你结婚后继续发展职场,你看现在的男人有几个愿意婚后太太再继续抛头露面的?”

    1989年的南港城还在奉行着女人结婚就得回家照顾家庭生孩子这种老规矩,还在奉行女人嫁个金龟婿才是人生赢家这种腐朽的老规则。

    王世荣又道:“反正早晚得结婚,和我结婚起码知道最差到哪,又不用你洗衣做饭,还能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我除了花心点,其他条件很好啊,很多女人排队想嫁给我的好不好?”

    无耻的事让他说得那么有理,方静和都气乐了,“那你倒是去娶啊?”以为她想嫁给他吗?

    王世荣见好就收,双方都知道自己挣脱不了这段政商联姻,不如各退一步,反正他对方静和这个未来太太各方面条件还都满意,带出去很有面子,“周日你老爸生日,我已经买好了劳力士金表做礼物,到时候我去接你。”

    “如果你还生气的话,我请你吃饭,或者我现在去找你,吃一顿烛光晚餐然后在床上试一试你到底是不是一条死鱼?”

    方静和听王世荣越说越下流,直接挂了电话,不想听他胡说。

    可是挂了电话之后整个人后仰在沙发上,看着头顶上的白炽灯,有点刺眼,她一条手臂横在眼睛上挡着灯光。

    她其实也迷茫,不知道自己选择到底对不对。

    女孩子也都希望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情人,进入甜蜜的婚姻之中。

    可是就像王世荣那个混蛋说的,进入婚姻之后呢?女孩子当了全职太太开始伸手向男人要钱,一辈子都靠着他,等到人老珠黄时,男人嫌弃她只会要钱不会挣钱。

    就像是她的mama,一辈子都在盼着爸爸回家之中度过,爸爸回家的时候她就很高兴,爸爸走了就总是坐在阳台那里看向外面,希冀听到爸爸的车鸣笛声。

    一辈子都寄托在男人身上,有什么意思呢?

    这种生活她从小看到大,难道还看不到mama的悲剧吗?

    正是因为她深知这种婚姻的痛苦,所以才想把生活都放在工作上,女人还得自己挣钱才有人生。

    可是和王世荣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们未来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呢?

    方静和叹了一口气,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人生哪有圆满呢?

    最差不过是婚姻中和丈夫形同陌路。

    方静和起身,决定下楼去吃一份街角茶餐厅的叉烧饭。

    生活还得继续嘛。

    很快到了方父生日那天。

    王世荣按照约定时间开车来接方静和一起去方家参加生日晚宴,看到化完妆穿着晚礼服的方静和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位靓女,今晚要不要跟我上床啊?”

    穿着一袭丁香紫色的方静和露出曲线优美的光裸曲线,从纤细的脖颈到后腰凹陷的曲线弧度,无一处不是精致优美的。

    简直让人想沿着她的脊椎一路亲下去。

    王世荣说:“我得向你道歉,那天我说你床上像条死鱼一定是我的眼睛才像死鱼。”

    平常她把身子裹在严严实实的白大褂下看不出来竟是如此妖娆的身材,而且她只上了个淡妆涂了个口红就美艳极了。

    方静和讨厌王世荣的轻浮,“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王世荣的目光在她光裸的后背上又转了一圈,果然带出去很有面子,“好的,太太。”

    嘴上说不说话,可是车子开出去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又说:“你喷的什么牌子香水,真好闻啊。”

    方静和闭眼不理他,可是王世荣还是喋喋不休,她实在讨厌他聒噪,说道:“你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心得,聊一聊?”

    她这个未婚夫最讨厌看书,去欢场包女人、玩车子飙车最在行,正经工作看书却是他最讨厌的,自然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

    王世荣知道她这是讨厌他说话,“哼”了一声,说了句:“你又有什么清高的?不就是读书好当医生了吗?你读书再好不也还不是给别人打工,每个月挣十万块工资,那么点钱还不够喝茶的。”

    其实王世荣是想说那么点钱还不过他每个月包女人的呢。

    方静和:“我乐意,当医生是救人的,救死扶伤让我很有成就感。”

    王世荣“啧啧啧”三声,嘲讽道:“成就感?我看是自欺欺人还差不多吧。”

    他点起一根烟叼在嘴里,“你们方家起码几个亿的财产吧,你爸爸不让你回家继承家业,让你在外面做一个挣十万块的小医生,几个亿的家业就白扔在那里?”

    王世荣眯了眯眼,“莫非,你爸有私生子,准备把这些家业都留给私生子?”

    方静和下意识反驳,“你胡说什么,我爸只有我这一个孩子。”

    她mama曾经提过的,爸爸答应过mama就算在外面有女人也不能搞出孩子来,如果要生孩子就领回家娶为姨太太。

    王世荣嗤笑一声,南港的富人有个私生子什么的根本不是新鲜事,“我和你是一体的,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方静和觉得她爸如果有私生子早就带回来了,根本不用藏着,没带回来就说明没有,再说方家在南港的夜总会生意游走在黑白两道,这种灰色生意是她根本不想沾手的,若是真还有私生子回来接手的话也无所谓,这种灰色生意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

    连方父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也还被人袭击过几次,更别提方静和这种女生了。

    她胡思乱想着,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半山的方家豪宅。

    跟方静和在医院附近的小公寓相比,方家在半山的豪宅就算是换算成平方米也有两千多米,前院是开阔的草坪和游泳池,后院是曲径通幽的中式园林,很是豪阔。

    还没下车就已经听到方家上空传来乐队欢腾的音乐和人们不绝于耳的庆祝之声,方静和和王世荣走到大厅里,见到方父正在大厅中央迎接着今日来祝贺他生日的客人。

    她还没走近就看到方父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那女孩和方父的姿态极为亲密,毫不避讳的挎着方父的胳膊,难道是爸爸的新情人?这种场合带新情人出场,她那个后妈想必脸都得绿了吧?

    然而当方静和靠近,看见那女孩有一张和方父极为相似的脸,尤其是那个鹰钩鼻更是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她忽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在方父对她露出笑脸,众目睽睽之下,向方静和介绍的时候到达了顶点,只听方父说道:“来,阿和,这是你的meimei静宜,之前一直在国外长大。”

    那个叫方静宜的女孩冲方静和甜甜一笑,这一笑倒是和方静和有许多相似,只是她那鹰钩鼻还是破坏了她甜美的笑容,显出几分刻意来。

    方静和看了看女孩,又看了一眼方父,爸爸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考虑她的感受。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失态,不想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客气的说:“请问你今年多大了?”

    那女孩显然知道方静和的意思,方父还想拦着不让她说,但是女孩已经开口说:“我比jiejie小四个月。”

    说小四个月而不直接说年纪,其实是这个私生女有点挑衅,私生女只比方静和小四个月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方静和mama辛苦怀孕的时候,方父正忙着去勾搭别的女人,让别的女人和老婆一起怀孕了!

    方静和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当场发火,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人了,没必要这样,可是当她知道这个事实,想到自己mama一日又一日的苦等爸爸,结果爸爸竟然从一开始就出轨在欺骗mama,她就感觉到一股气窜到了头顶。

    压不住的火气。

    她说:“我mama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说完转身就走了。

    但是没走几步   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王世荣一把拉住,“你不能就这么走,这么走你爸爸的面子会很下不来台。”

    “我管他?”

    王世荣不顾众人的目光将她半搂半拽的拉到一楼的洗手间那里,“今天来的都是名流政要,你得给你爸爸面子。”

    “面子?他不需要。”

    王世荣压着她的肩膀,“方静和,你冷静点,你不要那么冲动。”说着将她推进洗手间里,隔着门对她道:“你洗把脸冷静一下,有什么事回头说,别让人看笑话,我去前面看看情况。”说完他就走了。

    方静和在洗手间里哗哗放着凉水,洗了几遍手,她此时不发作的唯一理由就是不想看到   明天的小报上出现“豪门姐妹争产,jiejiemeimei哪个更靓?”这种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又洗了几遍手,手指已经冰凉,她才用纸巾擦着手走出洗手间,转身推开旁边的后门,来到后院的中式园林里。

    这个小花园以前是方静和的秘密基地,小时候她考试成绩滑落时,就会跑到这里的假山躲起来哭,直到mama来找她将她抱在怀里安慰,mama总会说:“女孩子嘛不要那么要强,成绩好有什么用?不如嫁得好,阿和将来嫁个好男孩才最好。”

    现在她知道了,mama这些话不对,她口里的好男人给她的任何承诺都是假的,私生女都跟她一样大了。

    “呵呵。”她坐在假山旁,忍不住嘲讽的笑了笑。

    夜色渐沉,与这里的清冷相比,前面的晚宴似乎才刚开始喧嚣热闹。

    方静和忽然觉得有点冷,不知道是心冷还是身体冷。

    搓了搓手臂,有点后悔忘了拿披肩。

    忽然,一个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蒙头落在她身上。

    一个带着尼古丁味的气息靠近,“怎么躲在这里?”

    方静和拉下西装,在黄昏的微暗光芒里看到了叼着烟穿着西装的杨港。

    风吹散了烟,朦胧了他英俊的面孔,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柔化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