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202207XX墨洒没了诶

    花海深吸气，盯着眼前脸盆大小的盘子，一脸愁容。

    兰摧咯咯直笑，把手里餐盘放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和手臂上金色的宽镯。

    “吃啊，咋不吃nia。”兰摧说。

    “嗯……”

    花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腕子上同款的镯子摇摇晃晃。

    “太多啦，你们东北菜的量怎么给得这么多啊，”花海扁扁嘴，“昨晚吃的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呢，吃不下这么多咯。”

    兰摧好脾气地笑笑：“你先吃，吃不下我给你达搜。”

    花海吸了吸鼻子，勉强拿起筷子，恹恹地在眼前的餐盘里戳了几下。

    热气暖烘烘地烤着小腿，餐厅里照明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而玻璃窗外的世界则是天蓝色的，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像是给大地盖了一层白色的雪绒毯。

    花海无意识地撅了撅嘴巴，道：“雪天真漂亮呀，我喜欢下雪。”

    兰摧喝了口热饮，耸肩道：“漂亮啥啊，一地稀泥，老脏了，你瞅地上，全泥汤子。”

    花海扑哧一下被逗笑了，瞥了眼餐厅地面被擦得干净整洁的瓷砖，又重新将目光挪回窗外的雪景。

    “你不知道，”花海说，“这些年我有好多机会去北方旅游……但我都给错过了。”

    兰摧在专心对付餐盘里的食物，没接他话。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逃避吧。

    花海借着玻璃的反光看着正在闷头吃饭的自家花间，男人显然没注意到他的偷窥，正忙着把塞往嘴里塞，腮帮鼓起可爱的一小块。

    ——又或者是一直在等着什么人也说不定。

    花海垂下眼。

    他等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就在他以为他再也等不到的今天，梦想终于照进了现实里。

    花海确实不是很饿，每种菜只勉强吃了一口，好不好吃也没品出来，留下的印象只有太咸了，其他的没了，反而是兰摧吃他的剩菜吃得很香。

    嗯，因为你，我的梦终于圆了呀。跟在兰摧身后上楼换衣服时花海想。

    从重庆来得匆忙，花海行李箱里没装多少厚衣服，他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又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总觉得穿得实在是太多了，连身体线条都看不大出来了。

    兰摧从他身后绕过去，在镜子里满脸为难地看着他。

    “你这穿的——”

    花海翻了个白眼。

    “哎呀我懂，我懂，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们东北冷，我特意多穿了好多衣服，比我平时穿的多很多好吗！”

    兰摧无奈地摇摇头，顺手摸了把他的屁股。

    花海：“…………”

    有点不确定是被非礼了，还是说单纯在确认他裤子的厚度。

    在套上外套的时候，花海抬眼看着双人间里一切，明明定的不是兰摧口嗨的情趣酒店，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害羞。

    双人床有两张，一张堆满了行李，二人份的，堆得乱七八糟；另一张则是他们醒来时的睡的那个，被子掀着，下面两个人型的痕迹。

    兰摧这人睡相差得很，好在昨天赶路实在是太累了，两个人都睡得死沉，早上花海醒得早一点，他的花间依旧睡着，浅色的头毛乱七八糟，手上不轻不重地搂着他的腰，像一只占有欲极强的哈巴狗，可爱极了。

    恋爱滤镜害人啊，花海弯起嘴角。

    看着整理行李箱的兰摧，花海开口道：“今天我们出去玩什么？”

    兰摧抽出条围巾丢到他肩上：“先去滑雪呗，晚点儿再带你回家，见一眼咱妈。”

    ……咱、咱妈……

    这称呼可太羞耻了，耻得花海五官都皱在一起，兰摧显然看出了他的窘迫，脸上几乎要笑出花来，嘿嘿笑出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见咱妈，见咱妈。”

    花海被他调戏得很不高兴，故意冷下脸。

    “你再说我不跟你走了。”

    他的色厉内荏显然瞒不过对他了如指掌的花间，那人站起身，搂住他后脑就亲了过来，里里外外啃了一圈儿，直把花海的唇吮得发烫。

    兰摧眼里亮晶晶：“你不跟我回家，咱妈都不能让我进家门儿，走吧，咱俩先滑雪去，别的回头再说。”

    花海用手背蹭了把下巴，脸红红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坐缆车上那个雪山山顶啊，我查了攻略，我们可以坐那个上山，再滑雪下来。”

    兰摧哼笑：“你想啥呢，哪有雪山，就一小山坡，要雪山得去珠穆朗玛峰，你想去啊，想去咱俩明年冬天再去呗。”

    天是灰蒙蒙的，阴阴沉沉，见不到半点太阳的痕迹，唯有大片大片的雪块纷纷扬扬。

    一出酒店花海就后悔了，他终于读懂了兰摧的那个眼神——他还是穿太少了。

    晴天和雪天室外的温度完全不一样，冷风一吹就透，和南方冬日那无处躲藏的寒冷截然不同，花海是真觉得自己快被冻透了。

    有温暖的手伸过来，伸进他的口袋里，和他十指交扣。

    “咋样，海哥，”兰摧贱兮兮地跟他笑，“冷不冷？冷吧？”

    兰摧的手指实在是太暖和了，花海缩了缩脖子，把鼻尖埋进围巾里，瓮声瓮气道：“这也太冷了吧，我要冻死了。”

    兰摧把他的手指并在一起，掌心贴着他的指尖，给他取暖。

    “我都告儿你了，好好儿的爷爷来了东北也得给他冻成孙子。不过你这手凉得也太快了，你咋这么怕冷呢。”

    花海吸了吸鼻子，小声抱怨：“减肥嘛……减完肥以后就怕冷了。”

    是真的冷，每个骨头缝都透着凉气儿，但他穿的已经是他最厚的衣服了，花海踩了踩脚下软绵绵的雪，有点不知所措。

    兰摧左右看了看，抽出手，搂着花海的腰，向后转一百八十度，回酒店。

    “没事，我有招儿。”兰摧说。

    回到温暖的室内后，兰摧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往花海怀里塞。

    兰摧：“你把你外套脱下来，你穿我的。”

    花海眨巴眨巴眼睛。

    兰摧内里穿的是件相当修身的毛衣，虽说人到中年肚子多少有点发福，不过底子还是好的，身材完全符合他的喜好标准。

    花海眼珠子都快黏在兰摧身上了，只磨磨蹭蹭：“……不好吧，我们衣服型号不一样的。”

    兰摧的羽绒服里是热乎乎的，带着独属于兰摧的体温，压在花海胳膊上，暖得要命。

    “穿。”兰摧命令道，一手伸过来，示意他也脱掉外套，“滑雪等会儿，咱俩先买衣服去，问题不大。”

    兰摧的羽绒服比花海的外套厚重得多，沉甸甸的挂在肩膀上，至少有十斤的重压。好在沉重也有沉重的好处，至少没那么冷了，花海调整了一下围巾的位置，眼看着他的薄外套被滑稽地绷在兰摧身上，一向在意形象的自家花间却好似混不在意般，摸出手机查地图定位。

    “隔壁就有卖衣服的店，走。你们南方的棉袄是假的，根本不抗风。”

    轻音乐在耳边反复回荡，花海亦步亦趋地跟在兰摧身后走进羽绒服店，在店员的视线投过来前，花海先一步偏开目光，开启自闭模式，不理店员，只执着地盯着他的花间看。

    他们两个当前的形象实在是太滑稽了——他身上的羽绒服松松垮垮，兰摧则紧紧绷绷，一看就是互相穿了彼此的衣服，完全不合身。

    哪怕店员再迟钝，也肯定能看出两个人的关系。

    太羞耻了，实在是太羞耻了，这是兰摧从小生长到大的土地，他们随时可能碰到兰摧的熟人。

    这一次被带回东北的终于是他花海本人，而不只是一张照片。

    ——我怎么就被你带回家了呢。花海想。

    走在前面的花间衣品勉强凑合，随手拿起一件还蛮耐看的厚重羽绒服，脱掉花海的外套，让他帮忙拿着，然后套上崭新的羽绒服，系上拉链，也不去照镜子，只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展示给他看。

    “好看不？”兰摧问他，眉眼里是带着笑的，在认真咨询他的意见，“拿你外观主播的眼光点评一下？”

    糟糕，这不是让两个人的关系更明显了，花海拽着围巾挡住口鼻，把自己藏在厚重刘海背后点点头。

    “……好看，”花海小声说，只觉得脸红了，“你穿着吧，我也要买一件。”

    兰摧哼唧了声，旁若无人地跟他撒娇：“嗯～不嘛，你就穿我的嘛。”

    光是撒娇还不够，还要凑过来亲一下，花海正用手捂着围巾呢，那轻如羽毛的吻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花海更没眼看店员的表情了，腋下夹着外套，另一只手把帽檐拉得更低，死死遮住自己的脸，只给眼睛留出一小条缝隙。

    实在是太暖和了，室内的暖气是暖的，兰摧的眼神也是暖的，连带着花海心底也暖成一片。

    花海小声道：“……你不让我买，那我可真穿走了啊，我把你羽绒服穿回重庆，你在东北就没得穿了。”

    兰摧爽快地付了款，正让店员给他剪牌，闻言回头就笑了：“我也回重庆啊，你忘啦，我现在也住重庆呢，离你住内地方不远。”

    花海愣住了。

    “……诶？”

    等一下。

    怎么会在……重庆呢？

    兰摧分明该住在东北……才对啊。

    “可你……”花海结结巴巴道，“可剑三……”

    “你忘啦，我早就不玩儿剑三了。”

    ……

    “你忘啦，墨洒早就散队啦。”

    那张让他魂牵梦绕四年的、名为兰摧的脸轰然消散，花海这回看清了，在他回忆之海的尽头，原来铺天盖地都是白马尾花哥的影子，烙在他的生命里，烙在他的灵魂里，是他无法摆脱的障业，是他这辈子的劫。

    是我陪你聊到黎明，是我同你最默契，是我在没繁花红毯的少年时代里陪你走过籍籍无名。

    满天飞雪从天而降，那点属于兰摧的暖意褪去了，只剩下白茫茫的冷，钻进皮里，钻进rou里，钻进骨头缝儿里，但这次梦里至少多了兰摧的影子，凭空为他的梦境填了些许虚假的欢愉。

    哪怕是假的也没关系，我愿用我所拥有的一切作为交换，换我回去那个梦里。

    熹微晨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溜进房间。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