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阶段性的成果

    这处布置在农田上的实验场地主要由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半密闭的由巫阵遮蔽的被污染的农田，而另一部分则是密闭的实验室。

    雪来此刻便站在农田旁边，见科林走进，指着地上那堆豆苗干枯的残骸说道：

    “最新种植的第六十七种植物同样也在昨夜枯萎了。”

    想要解决农田的神明污染，首先需要明白污染究竟是什么。

    这个“是什么”，其中不仅包括污染的本质，还包括其表现形式，对造成作物影响的途径。

    所以，这些天以来，雪来和科林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就是测试不同的植物受农田污染影响的程度，即被彻底污染所需的时长，不同时间污染的程度等等。

    而直到现在，所有的植物所表现的情况基本一致，它们都会在最多三个小时之内彻底枯萎。

    其中小麦被彻底污染的所需的时间最为短暂，只需要十几分钟。

    “嗯。”科林轻轻点头，走近俯身观察了一番地上的豆苗，又问：“那些食用枯萎食物的死刑犯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雪来摇头，“除开腹泻之外，没有别的异常，农田中的神明污染已经可以确定只针对植物。”

    科林站起身，沉吟片刻后，下了决心。

    他转过身，对着雪来沉声道：

    “是时候该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光靠现在这些，得不出什么太有用的信息。”

    “你准备亲自尝试研究？”雪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

    “嗯，放心，昨夜我已经将光辉坚壁铭刻在精神海。”科林安慰道，“短暂的直面农田污染应该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若是有不对，我也会及时停下来。”

    “……注意安全，我会在一旁辅助。”雪来顿了顿说道，心里却有些讶然。

    想要从零掌握一门三阶巫术，通常至少都需要数月的时间，若是掌握到能铭刻到精神海的程度，这个时间还会更长。

    不过科林的天赋，眼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雪来也没有太惊讶，轻轻点头后，便和科林朝一旁密闭的实验室走去。

    “虽然之前已经看你展示过对污浊呓语强大的抵抗能力，但普通的接触和全神贯注的研究是两回事，还是要多加小心。”

    走在银白的通道中，雪来忍不住又叮嘱道。

    那日在诺尹斯塔特城，科林找到她提出自己或许能在农田污染上帮得上忙的时候，她起初是不相信的。

    因为污浊呓语难以被观察研究，这是所有巫师的共识。

    即使是诺尹斯那般强大的巫师也无法打破这一点规律。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至高议会的巫师察觉到农田的神明污染与同样是神明散播的污浊呓语性质十分相似后，便果断放弃了拯救农田的原因。

    不过那时科林说完，紧接着便向她证明了自己在抵抗污浊呓语方面异于寻常巫师的抗性。

    虽然不知道科林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在离开rou体庇护后，的确没有受到污浊呓语的影响。

    这一点大大震撼了雪来，同时也让其心里有些感动——科林愿意将如此特殊的信息分享给她，其中的信任毫不言喻。

    但对于科林来说，雪来和他认识已有数年的时间，彼此交流密切，是值得信任的挚友。

    雪来的确也没有辜负他这样的信任，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事实上，科林觉得就算信错了，其实也没有关系……在这个世界上，比信错人更加可悲的，是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找不到。

    “我会的。”科林脚步稍顿，对着雪来认真的点了点头，心中也不敢大意。

    在身为二阶高级巫师的时候，他的灵魂便已经是与三阶巫师同样清晰的程度。

    而在进阶三阶之后，科林更是惊讶的发现，在他原本就格外清晰的灵魂之外，又笼罩上了一层仿佛镶嵌着闪耀繁星的白色轻纱。

    这层轻纱的存在，直接让他跨越了三阶初级巫师，在刚开始进行灵魂离体往往需要经历的适应阶段。

    他在静室第一次灵魂离体后，便能够无视外界的污浊呓语，随意灵魂离体。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也丝毫没有别的巫师感受到的或刺骨寒意，或难忍灼痛，亦或是飘飘然似乎要消散于空气中的恐慌感。

    离体的灵魂就像是寻常的躯体，稳定又踏实。

    那层轻纱，科林在后来的研究中发现，应该是意志力量、精神力再加之人性与知识灵光混杂的产物。

    其中意志力量在形成繁星轻纱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统合了灵魂散溢的精神力和存在rou体表层的人性与知识灵光。

    轻纱的妙用远不仅表现在抵抗污浊呓语方面，这是他在进阶三阶巫师后最大的收获。

    也是因此，他才能够在刚进阶的时候，便拥有远超三阶初级巫师的力量！

    此外，这也是他敢对雪来说自己能够在解决农田污染方面帮上忙的底气。

    走进实验室深处的房间，银白的实验桌前存放在几组从不同农田中采集的被污染的土壤。

    科林将其中一盒拿到眼前，缓缓打开。

    雪来安静的站在一旁，目光牢牢锁定着科林的身影。

    后者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加持上光辉坚壁，开始尝试研究。

    污浊呓语的影响是会变化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受到污浊呓语影响很小，因为他们绝大部分甚至不知道污浊呓语的存在。

    而对于巫师来说，尤其是在成为高级巫师学徒，能够开启超感，看见过污浊呓语后，便明显会感受到污浊呓语的影响变大不少。

    在这时，倘若在开启超感的时候，还尝试仔细去观察分辨那些仿佛灰尽般的黑点，那么污浊呓语所带来的污染影响还会进一步扩大。

    简单来讲，便是污浊呓语的污染性会随着接触的深入而变强。

    这种所谓的“接触的深入”其实是非常唯心的概念。

    并不取决于观测的手段，也不取决于认知的方式，只取决于主观的意识。

    污浊呓语，就仿佛传说中才存在的不可直视之物，远超目前巫师所能理解的范畴。

    而这种无法深入研究的特性，也决定了巫师拿它根本没有办法。

    雪来心中的思绪胡乱闪过。

    大约一个小时后，科林小心的将装着污染土壤的玻璃盖紧放回桌角，随后解除了光辉坚壁，朝着雪来走去。

    他的脸色格外的苍白，眼底也布满了血丝，但目光依旧澄澈，脸上的表情也是欣喜的，甚至露出了笑容。

    不过这笑容不仅没有驱散雪来心里的担忧，还让她心头一紧，下意识问道：

    “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感觉还不错。”科林笑了笑，“我的确能够短暂抵抗研究行为所带来的污染影响。

    只是农田的污染源混杂一片，仿佛雾霭，想要看清具体的情况，有些难度。”

    雪来点了点头，不放心道：“先给你做个精神状态评估。”

    “嗯。”科林平静点头。

    即使是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但必要的步骤还是要执行。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确定测试结果一切正常，雪来才终于松了口气。

    接着才有时间将注意力放在科林刚才说的话上。

    “你已经看到了土壤中的污染源？”雪来问道。

    “嗯。”科林点头，肯定道：“造成植物污染的根本原因就是土壤，那些污染源并没有和空气之类接触反应，而是直接进入了植物当中。”

    植物生长的所需的条件是水、光照、二氧化碳和氮磷等元素。

    在此前他们曾推测过农田污染工作的机制。

    除开最大众的推断——污染是类似某种毒药，能够直接污染植物，使其一接触便会逐渐枯萎之外，他们还提出了别的推测——

    农田污染可能并非直接影响的植物，而是影响了某种植物生长的必要条件，譬如光照、二氧化碳等。

    但据科林此次观察，虽然还不能排除农田污染是间接影响植物生长，还是直接影响，但至少可以排除间接影响中的两个因素——光照和二氧化碳。

    这些空气中的因素并没有受到农田污染的影响，照常为植物提供着能量与养分。

    听到科林的回答，雪来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欣喜：

    “太好了，只要能够观测到神明污染，我们迟早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是的，但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科林笑笑，脸上的疲倦之意丝毫掩饰不住。

    “我需要休息一会。”

    科林现在差不多明白了自己的极限。

    他并非彻底对神明散播的污浊呓语和农田污染免疫，而只是抵抗力极高。

    高到平常的接触已经无法产生任何影响。

    但却也还不够，眼下真刀实枪的尝试认真研究，他明显感受到神明污染带来的潮水般的压力。

    只是坚持了一个小时，便不得不暂且休息，内视灵魂，外面笼罩繁星轻纱都薄了几层。

    ‘随着研究的深入，这种压力恐怕还会越来越大……’科林走到实验室角落坐下，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看来骑士方面的修行需要再多花些时间，尽可能提升意志的力量。’

    “在床上休息吧。”

    雪来趁他盘坐在墙角的时候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回了一张铺好被褥的柔软单人床。

    “谢谢。”科林睁开双眼，没有推辞，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不用谢。”雪来摇头，“如今只有你能够观测农田污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在巫术知识方面的积累远超于我，到时候弄清楚污染特性，研究解决方案时，就需要靠你了。”

    科林笑了笑，躺在了床上。

    在彻底进入睡梦前，他忽然想到——既然能够观测农田污染，那与之性质十分相近的污浊呓语，如今的自己是否也能观察研究？

    ……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八月。

    烈日当空，照的天上的云似乎都要比其余季节更加白一些。

    “抓紧时间干活，今晚表现最好的十个人，可以多领一小块黑面包！”

    金麦穗北边。

    城墙外原本只有几个破烂的农奴小屋的荒野，如今却已经搭起了数个巨大的木质框架。

    ‘若是农田能够恢复，这里便是上好的食品加工厂，或者大型粮仓。’

    科林在去实验室的时路过瞧了一眼，心头暗自想到。

    农奴们的服从性比他想象中的高得多，根本不需要工钱，也不在乎工作多么劳累，只要有着吃住，他们便已经心满意足。

    这段时间着实为他省了不少心，也让他能够有更多的时间研究农田污染。

    抵达隐蔽的实验地点，科林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实验室的最深处。

    雪来正在伏桉写着什么东西，从旁边堆积的稿纸量来说，应该又是一夜未眠。

    “你也要注意休息。”科林忍不住提醒道。

    “我会的，但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你给出的信息也足够开展研究……”雪来抬起头笑笑，面色没什么变化，但光滑的雪发却些粗糙，透露出主人的疲惫。

    科林不再多言，快步走到实验桌前。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雪来话语的刺激，他感觉今日的状态格外的好，甚至感觉眼前神明污染的压力都小了些。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科林退出了研究，脸上不由得露出欣喜之色。

    雪来已经在一旁等待许久，脸上有些担忧，“今日怎么比往常多研究了半小时？”

    “我弄明白农田污染的作用机制了！”科林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她兴奋道，

    “这一次我终于将剩下的因素都排除，确定农田污染并非是间接影响植物生长，而是直接造成了植物的枯萎。

    而且，我还观察到了一个特殊的现象，农田污染并非是随着水，或者其它元素之类进入的植物体内，而是主动进入的！”

    雪来微微一怔，接着脸上也是一喜。

    这看似不是什么大发现，但实际上对于农田污染的研究来说，至少也是一个阶段性的成果！

    他们离成功解决农田污染又前进了一大步！十园的诡异巫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