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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添一道罢了。他逃跑的时候走过很多路,误打误撞之中他找到了梁家。他于是就常常去看那梁家的围墙,去看那棵高过了围墙直冲云霄的树。纵使他知道,是不会有人来救他的。一次,那些人追着他跑,他七拐八拐跑到了梁家,他被打怕了,害怕那些人真的又追上来,就爬上了围墙——他多年来逃跑修来的技术——他从围墙上摔下来,滚进了梁家,撞到了那棵院子里的树。他一声不吭,上面却传来声音。“你不痛?”正处三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易墨仰头望去。一个瓷娃小人儿,光着脚,裹着红衣,慵懒地倚在树杈上。散乱的发随风起,轻薄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点在他的头上,像披了一层星河。他于是就灿烂地对他一笑,丝毫不输旭日当空。他白皙的脸上有两块肥嘟嘟的,往上一压,双眸就提起来了,如倒挂的弯月,里面流连着琥珀的斑驳。他的唇同衣一般红,丝毫不吝啬、不羞涩地敞开,乖张极了,放肆极了。从此,易墨日月不分了。“说你呢,小傻子。”凉云盛又冲他叫了一声。易墨回过神来,不知为何脸火辣辣地烧着,话也说不利索了:“不、不疼。”“你真有趣。”凉云盛被困在家里除了逃练功就是练功,院里的人每天板着一张脸,无趣极了,逮着只小老鼠,他当然要好好抓住机会。易墨就如他所料地怔住了,脸红得跟天上的太阳似的:“你、你不嫌我丑?”“是丑。”凉云盛若有所思,随后又笑道,“不丑,陪我玩的都不丑。”易墨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打算和他一起玩,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你、你打我吧。”“打你作甚?”“玩要开心,你打我,就、就开心了。”易墨唯唯诺诺地出声。凉云盛乐了:“你之后也来找我玩吧,你让我开心,我就允许你以后都陪我玩。”易墨第一次觉得被人打是一件快乐的事。从此,易墨的日常就只有被人打,以及翻墙找别人打他。但事实上,凉云盛并没有打过他。他只是和他一起说说话,使得他面红耳赤,凉云盛就会很开心了。凉云盛开心,他也就开心了。但他能遇见凉云盛的机会并不多,常常翻进去看不见他人。而常常远远望去凉云盛在树上小憩的时候,他都在被打。一次他翻身进墙,凉云盛正在睡觉。易墨是万分不敢打扰的,却不知从哪吃了熊心豹胆,竟爬到树上,去看凉云盛忽明忽闪的睫毛,一根根地数。凉云盛醒来后吓了一大跳,顿时绷着一张脸。易墨也吓得从树上跳了下去,看见凉云盛生气忐忑极了。自第一次相遇以来,易墨都有意没意地遮住自己的脸,那么近的相看还是头一回。凉云盛见他这快要跪下去的样子更生气了,立马像模像样地学着父亲教育他的样子,指着易墨叫:“你起来!你干嘛让别人欺负你?他们打你你就打回去!”易墨才知道,凉云盛是在关心他。可惜好景不长,易墨翻墙时被管事撞见了,立马被撵了出去,凉云盛无法阻止,只能在树上冲墙外的他笑,就跟第一次那样。凉云盛一边啃着树上的苹果,一边口齿不清地对他说:“没关系,明天你也来。”他顿了顿,扔给易墨一个苹果,指了指头顶,“等你回来我们去放风筝吧。”他的笑容同果实一般娇艳欲滴:“我等你。”“怎么,攀上梁家大少爷了?”“也不知道你小子是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还找到了梁家?”“不是很风光吗?呦,看着哪儿啊?哦,我知道了,被打还看着梁家,怎么样?大少爷怎么不来救你啊?啊?”“哟,学会还手啦?”“来来来,看看。你知道这儿为什么叫坠魔崖吗?里面封着各色邪物,就连魔尊都死在这里头。掉下去,就出不来了。知道么?”“挥手说拜拜吧。”从崖上摔下去的感觉不大好。整个人就像身体被分割,轻飘飘的,却沉沉地落下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头顶是讥笑的脸,身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到底了的时候他听见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哦,他的骨头。然后肮脏的、恶心的……易墨把自己从索然无味的回忆中□□。他不是做魔尊的料,他怯懦、丑陋、无能。他也曾不敢杀人,不愿杀人。没了那人,他又怎能灭掉两个家族?他或许连保护好这个人儿都做不到。但是——“我等你。”说好的等我,怎么可以走了呢?易墨收回覆在凉云盛面孔上的手,藏在袍里。如今的他,不过是在之前的基础上加上冷血、虚伪罢了。还有待赎清的罪。但好像又不止赎罪了。他曾对令无性说过,他要变,不再自卑,不再胆怯。他是为了谁改变,是为了罪?还是为了谁?他的手紧了紧。不,这份美丽只能是我的。☆、不同的路灭魔台置于人群之中,台的四周贴满符咒,台中是一人被刺穿琵琶骨绑在木桩上。这个人狼狈极了,凌乱的发,大大小小的伤痕。可他也从容极了,衣服妥妥贴贴,脸上表情肆虐,手中拽着一根红带。主持的人对着四周的正义道士慷慨陈词:“薛亦鸫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今灭魔台上公开处决,为壮烈牺牲的英雄——焦一峰献上至高的敬意。”顿时呼声四起。薛亦鸫凉薄地一笑,笑吟吟地盯着人群中的两人。这两人有相同的外貌。正是易墨与凉云盛。凉云盛的身边站了一个女人,相貌精致,丽发泻下,眼角微红,轻咬下唇,却是一言不语。她仰着头定定地盯着台上的人,脸色坚毅,又仿佛是在透过虚空看什么东西,像祭拜神灵一般虔诚无比。凉云盛见邹依漓这般模样,心里像哽了一块石头,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说着什么。不正经的话有大堆,可安慰人的话在他肠子里绕了又绕就是上不了喉头。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依漓姐……”他喉头轻堵,无奈地道出一尘不变的话,“节哀顺变。”邹依漓苦涩地笑笑。节哀顺变,人人不想节哀顺变?可世上做得到的人,又有几个?前夕还谈笑风生,言笑晏晏,今日就驾鹤西归,一去不复返。几个日头,几年春秋,能抹掉的又有多少?世事蹉跎无情,最终也不过一句“节哀顺变”。“他如今也算是达成心愿了,你……应该替他高兴,替他自豪。探灵门答应焦一峰会给你更好的生活。”这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