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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夸奖。”他目光瞥了一下张青阳,他也在看,坐得一本正经,一座活木雕。绵绵搬了张椅子,挨着蓑衣匠坐下,虚心请教:“我做女红老是扎到手,怎能才能不扎手?”“这个啊,你往手上扎个九千九百九十九下,就再也不会扎手啦!”“啊!”绵绵惊叫一声,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可能,你在哄我。”她扑上去,抱着他大腿猛晃,拐脚凳笃笃点地,“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哎呦喂别晃了,草都抖散了。小祖宗,我告诉你还不行吗。”绵绵不晃了,龇牙威胁道:“你再哄我,我咬你啊。”蓑衣匠织好了领口,准备增绺,一边编一边说:“去修行,修成了就不会扎手了。”绵绵咯吱咯吱地磨牙:“你又哄我。”“不哄你,我说的是真的。”蓑衣匠咧嘴微笑,微黑的脸庞竟生出几分清秀的意思来:“你想听吗?”绵绵打了个大哈欠。蓑衣匠起自己的故事。他本是大户嫡子,父亲盼他走上修行路,花大钱买来珍奇丹药为他洗筋伐髓。然而他的资质实在太差,大把药吃下去只勉强修到能聚气的地步。父亲为他花了大笔钱财,家业荒废,最终落得靠编蓑衣过活的结局。说话间,他已经开始正式编蓑衣了。“我已经好多年没修炼过了,不过一点小法术还是会的。”蓑衣匠揉着眼睛,左手打个响指,一簇火焰冒出来,绵绵哇地叫起来,小小火焰受惊似的迅速熄灭。他编结锁扣:“虽然我没什么天分,不过修炼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就拿织蓑衣这件事来说吧,我穿针走线织蓑衣的速度总比普通人快些,而且扎到手了也不容易受伤。”绵绵单手托腮,忧郁地晃着小腿儿:“要花好多好多钱呢,我家没有那么多钱。”“小绵绵,修行这事主要看天赋,天赋不行,只能像我这样拿钱砸,还八成砸不成。天赋高的那些宗门愿意倒贴钱养你,所以说啊,投胎是个运气活呢——你知道北升吗?”活木雕挺了挺身子。“北升是谁?没听说过。”“北升啊,跟你算半个老乡,他是更北边的张家岭村的人。出生的时候有一颗大得像月亮的星星从北荒升起,所以叫北升。据说他天生气海通畅,修行是事半功倍,一天抵得上别人修一年,可厉害了。”“哦,好厉害哦。”绵绵相当敷衍。蓑衣匠笑笑,不再说话,专心织蓑衣。外面的雨声小了。一声惊呼响起。“哎哟大先生?对不住对不住,老子没注意,您快进屋换身衣裳吧。”老秀才一身黄泥汤,又气又无奈,匆匆闯进西屋,气喘吁吁地甩下箱子:“你的书。”扫了蓑衣匠一眼,匆匆到东屋换衣服。张青阳起身慢悠悠朝箱子走去,绵绵抢先打开箱子,翻来翻去,翻到一个小纸包儿,里面是一截红头绳,两端还有流苏,她高兴得举着红头绳满屋子蹦跳:“我有红头绳了!,我有红头绳了!”蓑衣匠探头看了箱子一眼:“地方志?”她颇感兴趣地望向张青阳,“你看地方志做什么?”“我想知道,我从哪里来。”他慢慢弯腰,一本本搂怀里。蓑衣匠惋惜:“是孤儿吗。哎。”绵绵翻箱倒柜,找出宝贝已久的一面破镜子,对着镜子美滋滋地扎头发,左揪一下,右揪一下。蓑衣匠编得飞快:“以前我家里也有一套地方志,三十五本摆在书架上,讲的是一个气势,装的是脸面,实际上除了怪奇志以外,没什么好看的。”张青阳搂着书,慢悠悠回椅子坐下,首先翻开山川志,第一页介绍的就是北荒。北荒,雍州四大绝地之不可知之地,宏灵境内以张家岭为界,过七百余里,即是不尽焱墙,高千尺,环绕北荒。烈焰滚滚,焚尽万物,日夜不息,不知其已燃几千万年矣。因不尽焱,北荒道落日之景闻名天下。夕阳胜血,满天熔炎,千变万化,奇景人间笔墨不可言述,见之必终身难忘,古往今来,诗赋歌颂不知凡几。不尽焱后,既为弱水天河,亦环绕北荒。天河水色青黑,不知深达几千丈。古史记弱水性质奇异,片羽皆沉,永恒不冻。天河后,不可知。千年前有无数大能试图闯进北荒,一寻机缘,皆生死不明,最后一位为海外九州隐宗宗主,进之,立死。此后再无人问津矣。再往后,便是其它山川河流的记载。进之,立死。张青阳久久地看着那四个字。“你是看到了什么吗?”他轻轻地叹,合上书,松手,任由它从腿边滑落,开始看。老秀才换了身干净衣裳,踱着方步进屋,站在蓑衣匠身边看了半晌,蓑衣身躯部分已经织好,正在收边。他指着蓑衣问:“一件蓑衣多少钱?”“一件八十吊钱,今天我带的草不够,您还等明天勒。”老秀才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钱袋,数了半天,八十枚一枚不少,蓑衣匠喜笑颜开地接过来,放进兜里,忽的冲张青阳笑道:“这一家子都有蓑衣了,您也不来件?”张青阳抬头想了想,抬手,扣指。老秀才大惊失色,箭步冲上去,啪地压下他胳膊:“他的蓑衣钱我来付!”蓑衣匠乐得嘴都歪了:“好嘞!”小半天的功夫,蓑衣匠织好了绵绵的小蓑衣,给刘李氏的蓑衣也织了一小半。绵绵今天得了红头绳,又有了新蓑衣,披着蓑衣扎着小辫子在庄里四处招摇,得瑟得不行。蓑衣匠在刘家吃了一顿饭,傍晚离开。次又登门再访,带着歉意笑道:“瞧我这记性,忘记给大先生和小先生量尺寸了。”他带了软尺,量过老秀才,去量张青阳,张口赞道:“你的根骨很不错嘛。”张青阳缓缓道:“你对绵绵,也说过。”“我那便宜师傅教过我呐。”蓑衣匠嬉皮笑脸,收好软尺,走了。念书,写字,看书。几本地方志看完了,张青阳仍是一点头续也无。不可知,不可知。他想起了北升,那个在英才志里占据首位的天才,读书万卷,过目不忘,古史权威。或许,他知道点什么?但是这样的天才,地位高不可攀,想想就知道不是随随便便能搭上话的。首先得进宗。“夫子,你对重灵宗了解多少?”老秀才停笔,有些头疼地揉压太阳xue:“重灵宗是雍州第一大宗,传承悠久。在雍州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唯有宏灵皇室敢与它对抗,其他的,不足于与之比肩。”“夫子,你看我有进重灵宗的资格吗?”“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