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平时一向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把手言欢,别说田主任惊异之余眼珠子都快脱框了,就连市委的那几位工作人员也不免心生狐疑。但不同眯着小眼的田主任掩藏眼底的精光,心里暗搓搓的揣摩何书记此举是不是有意在麻痹姓翟的。市委的几位工作人员见何书记和翟市长交谈甚欢，也不同以往的绵里藏针，没有丝毫火药味,他们心里唯有高兴的份。老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上面的领导不对付，他们平时在工作上就难免有些捉襟见肘、两下为难,有时候压根不知道该听谁的！眼下，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不过，心里难免有些嘀咕,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一夜之间,何书记的态度竟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当然，也有心眼灵活的，就比如说刚才翟耀扬问的那个小赵！这小伙子平时腼腆的很，话不多，但心细，心眼也灵活，难得十分有眼色，嘴巴也严。小赵狐疑的打量了一圈，眼神最后又落回隐隐成为聚焦点的那位一身桃红运动装灵气逼人的小姑娘身上。老外可不懂得中医，能引得外资投资中医养生，中医名家的独门秘方才是重中之重！昨天晚上就是自己负责安排招待这一行人的，那群老外自不用说，中国话都说的磕磕巴巴，估计压根不懂什么叫阴阳调和，什么叫望闻问切。而郭总和冯总他们带来的那几位业内精英，倒是谈判高手，但绝对不是中医名家！虽然看似有些匪夷所思，但那这位精致如玉漂亮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促成了这次投资的关键人物了。想通了这一关节，何书记刚才那句登门道谢就理所当然了。对方一行人是昨天傍晚坐火车到的H市，应该跟何书记的女儿女婿坐的同一列火车。早就听说这个项目的投资方跟翟市长关系匪浅，按说，何书记应该不认识对方才对，但是见何书记满脸感激，剩下的还用再接着猜嘛！小赵又惊恐的发现何书记和翟市长不知道说到什么，就见平时不怒自威的翟市长突然就伸手在人家小姑娘头顶上揉了揉。那满脸的宠溺和无奈跟何书记私下提到自己女儿时的表情基本上如出一辙，这么人情味的翟市长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的，小赵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弄明白了！但是自己琢磨明白了，不代表要跟别人分享这独家消息。尤其是，看到田主任都忘了正陪着外地过来的几位同志呢，表情僵硬的都有些扭曲了。小赵忍不住瘪了瘪嘴，相比而言，看人家郑副市长的表情多淡定。小赵心里好奇，又偷偷打量了一眼匆匆下楼的郑副市长。郑副市长心理素质也太好了，竟然一点都不吃惊何书记和翟市长竟然可以有说有笑。匆匆亲自抱着修改好的合同和一些资料最后下楼的郑副书记，哪会知道小赵给自己这么高评价，刚下楼就看见何书记和翟市长谈笑风生，其实心也戈登了一声！难怪平时从不打自己办公室电话的妻子，中午的时候，竟然特意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含含糊糊的说的不清不楚，弄得自己一头雾水！但看到平时一向针锋相对的两人有说有笑，郑副市长这才恍然大悟，心里也挺高兴，同时表现在脸上了。何朝东虽然一直跟翟耀扬闲聊，但也没错过众位同事惊异的眼神，心里也不由苦笑。也是自己以前钻牛角尖了，倒是让其他人为难了。想到这儿，忍不住朝翟耀扬尴尬一笑。见状，翟耀扬也释然一笑，见人都到齐了，赶紧安排出发。因为这次杭州那边也有几位同志过来参观学习，而该项目涉及的投资规模和金额又大，又有M国友人，今天的这安排也算是高规格了，市里的两个一把手，一位副市长，再加上一位办公室主任！因为人多，特意找了两辆客车。今天，何朝东和翟耀扬算是东道主，一路上还担任了解说员简单介绍H市的人文风俗和地理风貌。因为其他随行人员都安排在后一辆车上，芽儿也只好再次充当翻译。比起何朝东和翟耀扬嗓音稍显粗哑简略的介绍，车厢内随后响起的嗓音干净、语音娴熟的英语在众人听来倒是一种享受。何朝东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到底还有什么是这小姑娘不会的？就坐在杜皓宇旁边的那位老县长忍不住捣了捣杜皓宇，这小丫头厉害，听说是你meimei啊！车内，唯独田主任没这个心思琢磨这些。从刚才就觉得眼皮直跳，心里打鼓，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何书记，到底怎么想得！何朝东这个书记和翟耀扬的关系顶多算得上是政见不合，彼此心有芥蒂。但田主任对翟耀扬这个市长的心情就复杂多了，一直被压着的不服气，小舅子被人弄到看守所的嫉恨，要不是还没冲昏脑袋，田主任真想下狠手！不过，事实是顶多使使绊子，说些酸言冷语罢了！今天这次考察，有别的市县的同志，也有投资的M国友人，田主任已经安排好后招，虽然不敢搅黄这项投资，但让姓翟的当众出丑，给他添堵！但谁知道，何书记突然态度大变，田主任本能的心里发飘，有些胆怯。路上，田主任一个劲的给何书记打眼色，但何书记除了给了自己几道警告的眼神外，没有任何反应。心里没有谱，田主任浑浑噩噩的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车。等发现脚底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行人已经到了厂区划地。厂房选址虽说是位于市郊，但看着真像是荒郊野外了，距离最近的市区骑自行车也得十几分钟！周围也没有什么村落人家，三面更是绵延起伏的丘陵。但从另一方面说，绝对的空气清新，风景宜人。前些天，H市刚刚才下过了一场春雨，此时阳光正灿，远远望过去，远处高低起伏、层峦叠嶂的丘陵仿佛披着一层朦胧绿纱，生机勃勃。厂房虽然还没正式动工，但地基已经打好了，内部区域划分已经隐约可见。厂区的设想和草稿图出自芽儿之手，但详细的规划图是芽儿特意托人请M国的专家设计的。因为此时国内还没有相关正式的GMP标准，虽然主打的是养生保健品，但内部生产标准是严格按照国际医药标准设计的。这些专业性的东西，别人或许看不大懂。也是第一次来，觉得厂房规划云山雾罩的，但约瑟他们带来的那些专业人士看得明白，拿着设计图在兴致勃勃的转了一圈，偶尔朝落在后面的约瑟一行人点头。杭州来的那几位同志跟龙泉镇所在洪县的老县长他们远远的跟在后面，时不时凑耳朵想听一听小姑娘跟那群老外讲什么。太专业的东西杜皓宇也不在行，偶尔才帮着翻译一句，但从约瑟一行人的表情上看，对方的态度十分满意。那位老县长也没坏心，背着手环顾了一圈，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这里风景倒是很美，但是不是稍微偏僻了一些！”老县长也没少给县里跑投资，愿意到洪县投资的人寥寥可数，经常就一句洪县太偏僻，交通不便，所以平时一向快言快语的老县长好心的多了一句嘴！杜皓宇在旁苦笑，差点没上去捂着老县长的嘴巴！杜皓宇倒是很了解老县长的为人，但老县长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就他这嗓门，难道以为前面几步远的约瑟一行人听不到！这不是故意扯后腿吗？一直挤不上去，不远不近在后面跟着陪同的田主任，心里正琢磨怎么扯后腿呢，一看有人给自己搬梯子，别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顿时就乐了，这可是添堵的好机会！故意清了清嗓子，颇为惋惜道，“哎，这边确实偏了一些！当时，我就跟翟市长提议，不如选城南那边老茶厂，那边临近火车站，交通便利，甚至连厂房和一些设备都是现成的！这样一来，大大的节约了资金，也帮扶了原茶厂那些职工……”说完，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语气里凸显了翟耀扬这个市长的刚愎自用。众人又都不是聋子，田主任恁大的嗓门，语气里摆明了故意给市长脸上抹黑，抹黑还抹的这么没一丁点的水准，走在前面的一行人早已驻足，扭头。芽儿正两头当翻译，小声跟约瑟一行人和翟耀扬他们解释一些具体的细节，闻言后，顿时俏脸含煞，又有些担心的看了翟耀扬一眼！自家耀扬哥这个市长当的似乎不太顺心啊，有人就敢明晃晃的使绊子扯后腿啊！郭小海和冯凯却是有些同情的看了看翟耀扬，耀扬哥怎么容忍的下这样的下属的？至于那位一时口快的老县长，早就后悔了，这会黝黑粗糙的脸憋的通红，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位心宽体胖的田主任，这人这不是故意踩着自己使坏吗！接着有些歉疚的看看眼底古井无波的翟市长，满脸苦笑！小心翼翼的瞥了杜皓宇一眼，听说这小子跟翟市长是亲戚，等会还是让小杜帮着说说好话吧！而何书记此时更是面若沉水，狠狠的剜了田主任一眼，要是把这个投资项目搅和黄了，自己绝对把老田一削到底！翟耀扬倒是很平静，不过随意瞥了田主任一眼，清冽如刀的眼神看得田主任那脸上的肥rou似乎都颤了颤，小眼乱转，心扑通扑通的跳。但无意间瞥到约瑟一行人满脸茫然，心底又涌出一阵阵激动。三言两语的虽然没办法让姓翟的伤筋动骨，但能添堵就够了。想到了自己特意安排的后招还没用呢，田主任又紧张又兴奋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田主任故意扯后腿，‘自己人’这边闹‘内讧’，芽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倒是里奥这个中国功夫迷，曾学过几天的中国话，无辜的瞪着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睛，阳光帅气的脸上多了几分稚气和活力，他讲的中国话虽然听着很拗口，但话的内容噎死人不偿命，“天哪，为什么会这么讲？真要是选在热闹吵杂的市区才是外行人呢！”虽是养生保健品，但也算是涉及到半个医药行业的领域，厂区同样对周围的环境有着严格的标准。杜选这里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份环境检测的结果呢，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这么讲！不同中国人的含蓄内敛，老外一向直接！尤其是里奥无辜的瞪着眼睛，但说出来的话直戳人心窝子。见那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田主任气的脸色忽红忽白，芽儿紧抿着嘴才压下嘴边的笑意，手伸到翟耀扬背后挡着，偷偷朝里奥竖起了大拇指，以示谢意。翟耀扬眼尖，瞥到了芽儿的小动作，不由替翟耀辉头疼！但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无奈的瞪了芽儿一眼，芽儿嘟着嘴还是跟里奥一起偷笑了一回。何朝东知道田主任有想法，而且，那天自己当时也默认了，但田主任说的模棱两可，何朝东压根没想过田主任会这么蠢，给这个投资项目添堵抹黑！这节骨眼上，明摆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何朝东后悔，后悔从昨天傍晚到今天，自己忙昏了头，忘了警告田主任了！何朝东心里也有鬼，此刻也不能让田主任太难堪，以免他破罐子破摔不知道还会弄出什么事儿来，警告的瞪了田主任一样。缓和了表情，笑道，“其实，这里虽然安静了一些，但不用担心交通不便的问题！”说着，指着斜前方两三公里开外的隐隐约约一个小土坡，“那边很快会修一条主干道，直通省会。主干道离这边厂房直线也就几公里，又不会太近，影响到厂区这边！”芽儿和约瑟一行人顺着何书记手指的方向远远望过去，的确如何书记所说，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倒是意外之喜！杭州来的那几位同志也都是在机关单位工作的，他们不同刚才‘打抱不平’的里奥的直言以对，一眼就看破了田主任的那点小心思。但看破归看破，说到底他们只是外人，最好的选择就是两不相帮。见气氛有些缓和了，刘军这才开口故意拿自己打趣，“哎，竟是我们孤陋寡闻了！没想到建厂房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我们调研的工作还是准备的不足。不过，何书记，翟市长，我也实话实说了吧，我们也觉得H市太偏了一些！私下里，早想跟小杜同志他们商量，咱们那边离海港口近，以后产品的进出口十分便利！”知道刘军有意调节气氛，何朝东也乐的配合，故意大着嗓门喊道，“好啊，你个刘军，挖前脚挖到我们跟前来了！”翟耀扬也笑，似乎压根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是啊！刘军同志，你可真不够厚道，你们或许占据交通之便，但我们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便利！”刘军故作投降，告饶道，“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要不是知道翟市长跟郭总他们和小杜同志关系匪浅，别说自己了，柳市长估计当时也想办法挖墙角了！这么多老狐狸有意调解气氛，刚才田主任抛下的那颗小石子泛起的微微涟漪早就已经消弭无形了。但有些人偏偏就喜欢‘愈挫愈勇’！田主任不过是借机借话递话，给姓翟的添点堵，但是没想到最后那一巴掌却扇到自己脸上了。田富贵这个人大精明没有，但小心眼不少，一向滑不留手。而且，这人胆子也不大，要不然，也不会稳稳的坐了这么多年办公室！按说，以他平时的胆量，既然看出来何书记真的跟姓翟的握手言和了，而且，刚才也没捞到好处，估计早偃旗息鼓了！但今天不知道是因为当着众人的面丢了面子，还是怎么了，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就不信恶心不到姓翟的！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气的咬牙切齿，脸上丝毫不显。论脸皮厚田主任也算是一个人物，一笑脸上的rou都颤了颤，表情又愧又窘，借着刘军的话搬来给自己当梯子。突然就插话道，“翟市长，我也得好好检讨检讨，自己竟然也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闻言，翟耀扬也没说话，不过是笑了笑表示没放在心上。田主任这反话正说的本事要是好好用在工作上，估计前途不可限量！芽儿又忍不住同情的看了一眼翟耀扬，没说话，继续带着约瑟一行人往前走。其实，厂房还没正式建设，说是考察，不过是走马观花的提前看一看罢了！说是走马观花，但因为芽儿要跟约瑟他们几位投资方介绍一些具体的规划，这一耽搁，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日渐偏西！一直跟在后面的田主任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手表了，见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赶紧上前见缝插针的提议道，“何书记，翟市长，我看时间还早，咱们是不是去茶厂那边参观一下。以后项目正式投入生产后，有些师傅都需要从原茶厂返聘过来！”田主任这个提议本不在行程安排上，略显突兀，但是，约瑟一行人听了十分感兴趣！就连刘军他们也十分意动！一直当背景板的郑副市长脸上写满了狐疑，田主任平时可不是这么积极的人。何朝东也是心生不安，直视田主任的眼睛，试图看破他的心思，但除了一双肿眼泡，什么也没看到，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否决这个提议。翟耀扬倒是一贯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没错过田主任刚才眼底一闪而逝的兴奋，但既然约瑟一行人感兴趣，陪同前去就是了！一行人正要挪步上车，见一切在计划内，田主任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兴奋的心肝直跳。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差点没把田主任的心脏惊的跳出来！郭小海正认真观察田主任这个人，也被自己腰间大哥大的动静吓了一跳，接通电话，喂了半天，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输了什么，郭小海直接把大哥大往芽儿手里一塞，“耀辉哥打的！”小别胜新婚，芽儿一听是自家男人打过来的，哪怕绷着也难掩由内而外的幸福，接过大哥大跑到旁边接电话去了！见芽儿在那边娇声软语的煲电话，眉宇间少了几分淡然多了几分甜蜜，众人只是笑笑，干脆就在一旁等着！倒是田主任频频看表，格外着急，要是时间太晚，自己安排的人千万别都走了！而实际上，芽儿压根没接几分钟电话。见芽儿俏脸绯红，娇羞里似乎还有那么些啼笑皆非的无奈，翟耀扬好奇的挑了挑眉，直接问道，“说吧，有什么事儿？”也不是多私密的事儿，再说了，有一半是自家人，芽儿也不瞒着，“嘿嘿，爹说他伺候不了爷爷他们了！翟哥哥今天晚上就带爷爷他们连夜坐火车赶过来！”郭小海他们还没问怎么回事呢，知道翟老他们在杭州的刘军先颇为遗憾的喊道，“小杜，翟老他们玩够了?”翟老？翟市长的翟？翟老这俩字听在何朝东等人耳里，简直是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