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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励

    祁星神女闻言,身影一闪,转眼间从折雨仙君身侧附到了祝昼耳边,吐气如兰:“你要听实话吗?”

    祝昼意外挑眉:“看你那么积极我还以为……怎么,难道不是想要吞海蛟?”

    “不想,”祁星不假思索道,“我还是比较期待你赢,然后摧云气不过,我就可以看你俩打架了。”

    金光闪过,摧云君不耐烦地欺身上前,把唯恐天下不乱的祁星神女拿金练捆了,丢到折雨仙君身边:“管好她。”

    “摧云!你居然偷袭我!”

    祁星神女不敢置信地瞪他,神力流转,迅速化解金色法力,挣脱束缚,准备冲上去和他打一架。

    摧云君冷淡道:“你打不过我。”

    祁星神女嘴一瘪,冲摧云君张牙舞爪地放狠话:“我改主意了,这局我一定要帮祝昼赢!”

    折雨仙君无奈将她按住:“看棋。”

    一直盯着棋盘的祝昼突然出声:“摧云,这局你大概是要输了。”

    只见原本代表着棋子的方形水幕已从一开始的千万块变成了十几块,其中摧云君那方的水幕里,三素国皇帝的状态很不对劲。

    ……

    “劳烦施主禀告皇上,青阳大师昨日突然离开,留了字条在房中,说是出去云游了……把、把两个小僧也带走了……”

    昌光寺,方丈冷汗涔涔,眼神躲闪,唯唯诺诺。

    他面前站着近身服侍皇帝的大内总管,嘴角明明吊着,眼神始终是冷的。

    “不是说让你看好他吗?”

    不待方丈回答,总管已然起身,玄色绣金宫装华丽繁复,昭示着他天子近臣的不俗地位,不怒自威。

    “若是皇上因停药出了什么事……”

    他细长三角眼狠狠一眯,吓得方丈跪倒在地,抖若筛糠,哪还有个得道高僧的样子,分明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总管!不好了!”两人僵持间,门外窜入一道玄色身影,白面绛唇,雌雄莫辨,“皇上,皇上他……”

    三素国皇宫。

    皇帝面色潮红,似有异状,鼻翼泛红,用力翕张,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心脏跳得极快,双目爬满红血丝,暴躁地将桌上碗杯茶宠一把扫落在地,状若疯魔,十分骇人。

    “青阳呢,青阳去哪了!”

    大殿内外的宫人顿时慌张跪地:“皇上!总管大人已经去昌光寺请了!”

    “好,好……”

    皇帝刚应两句,心脏泛起阵阵心悸,夹杂着越来越明显的疼痛。

    恍惚间,他看到了门口总管的身影,身后还跟着什么人。

    那是青阳吗?

    他想起身,眼前猛地一片漆黑,竟晕倒在了龙椅上,不省人事。

    ……

    火轮国,将军府。

    微风和煦,庭院凉亭里,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摆着棋盘。

    执黑子的是宋晷景,执白子的却不是姜旭。

    姜旭本人手里拿了一碟糕团,在旁悠哉悠哉地观战:“青阳,你给三素国皇帝服的到底是什么药?”

    执白子的正是一声不吭离开昌光寺的青阳大师——曾阴。

    “小姜将军,称呼我的本名曾阴即可。”

    曾阴笑眯眯地看她,眉眼风流,红痣妖娆,哪还看得出半点清规戒律的影子。

    “犯下杀戒,佛门已无我容身之地。”

    姜旭与宋晷景相视一笑:“行,那就曾公子。”

    曾阴莞尔,落下一子。

    宋晷景皱眉,嚯地站起身:“你阴我!”

    “不然怎么叫曾阴呢?”曾阴眨了眨眼,“怎么,宋公子玩得来明枪,耍不了暗箭?”

    “再来!”

    宋晷景冷笑落座,收拾棋子,正要再下。

    姜旭手一扣棋盘:“先别下了,看得头晕。”

    她一转眼看向卖关子的曾阴,英气的眉梢挑起,语气却是讨饶服软,透露着旺盛的求知欲:“曾公子,你给他下的什么药,告诉我好不好?”

    曾阴无奈。

    他和宋晷景俩人加起来都未必能掰得过姜旭一只手,只好老实回答。

    “小姜将军,我对皇帝所患病症有些了解,给他进献的确是补药,对常人有延年益寿之效,宫人和太医是查不出丝毫问题的。”

    说着说着,曾阴笑了,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唯独对他来说,长时间服用会引发暗疾发作,危急便会致命。”

    姜旭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好算计。”

    明补暗杀,没有比这更巧妙的障眼法了。

    ……

    十日后,三素国皇帝缠绵病榻数日,昏聩惨淡,于子时猝死。

    消息传遍四国。

    皇帝驾崩,储君服丧,皇位空悬。

    这次,危如累卵的成了三素国。

    火轮国皇帝当机立断,暗中联合同样蠢蠢欲动的长庚国,意图趁机举兵,吞并三素。

    而奇水国被蠹虫啃光了国库,大好时机竟连行军的军费都拿不出来。

    奇水国皇帝震怒,牧霈这个状元郎刚赶上风口,临危受命,整顿朝纲,把有权有势的重臣们几乎得罪了个遍。

    然而他有皇帝撑腰,就算老滑头们再放肆,也得给皇帝面子,根本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久而久之,牧监察史的名号响彻奇水国,雷厉风行颇受人敬重,贪官污吏均闻风丧胆,奇水国被硬生生洗脱了一层皮。

    十云十七年初,开战在即,姜旭主动请缨率兵出征,欲赴前线厮杀,皇帝欣然应允,委以重任。

    薛金虎亦为她骄傲。

    临行前,姜彻带着将军夫人送她。

    “你这孩子,打仗你这么主动做什么?那么多老将前辈们都在,轮得到你逞能吗?没了你火轮国不行了?”

    姜彻为此已经和她冷战了许多天,这还是他这些天第一次开口。

    他红着眼圈数落她:“爹就你一个孩子,万一出了个什么好歹,我和你娘怎么办?”

    姜旭身着甲胄,艳红披风猎猎,望向眼前完好的一对璧人。

    这一世,她保住了她珍视的家人,死而无憾。

    姜旭洒脱一笑,小腿一夹马腹,赤鬃烈马蹬蹄嘶鸣,女声爽朗不羁,逐渐消散在风中:“爹,娘,等我回来!”

    火轮国与长庚国的大军压阵,气势滔天。

    如今三素国无人主事,宁瑞蔼却不管不顾,力排众议,提剑相迎。

    同样的战斗,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划他的脸,也没有规矩天降,阻止姜旭的剑弑君。

    她仔细打量着宁瑞蔼的表情,白刃寒光闪闪,手腕缓缓用力,心中竟生出一丝哀戚。

    “瑞蔼,不要恨我。”

    宁瑞蔼颈间血流如注,笑得苍白:“阿旭,我怎么会恨你呢?”

    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恨你。

    身体越来越冷,宁瑞蔼半阖着眼看她,眸光流转,灿若繁星。

    他感到刻在他灵魂上那道贯穿全脸的疤正在愈合。

    在意识即将消失前,他的嘴唇微动,说了一句话。

    但姜旭没听清,刚想上前,属于宿敌的那道高大身影轰然倒地。

    ……

    此战毫无悬念地赢了,姜旭班师回朝,甚至还带回一叠从宁瑞蔼身上搜来的奇水国重臣契书。

    火轮国皇帝喜不自胜,封赏她为将军。

    姜旭,火轮国最年轻的将军,年仅十七岁。

    三月后。

    长庚国没想到火轮国刚吞了三素国,尚未稳定民心,转头又和奇水国皇帝达成了归顺协议,一时风头无两,百姓情绪高涨。

    与之相对的是长庚国日渐低迷的士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长庚国亦只得妥协。看在曾为联军的份上,火轮国皇帝给了长庚国作为附属国的最大优待,几乎与原本无异。

    一切尘埃落定。

    “恭喜。”姜旭脑海中响起久违的清冷男声,辨不出喜怒。

    姜旭笑眯眯地盘腿坐在椅子上:“你这可不像是恭喜人的语气,倒像是死了爹妈。”

    摧云君皱眉,他输了棋,心情本就不好,她还挑衅他,顿时语气不善:“我没有爹妈。”

    他是神仙,诞生于天地,生长于天地,自然与凡人不同。

    姜旭很无辜:“节哀啊。”

    摧云君不答,看到封印着吞海蛟的青金石在四仙棋盘中显现,飞到了祝昼手上,他的脸色更臭。

    姜旭挠了挠头,还想再和他多说几句,没话找话道:“怎么又和我说话了?”

    “现在你是赢家。”摧云君冷冷道,明显的很不高兴。

    “哦……赢家有什么奖励?”

    姜旭随口一问,却惹来神仙不悦冷哼,随即任凭她怎么在心中默念,他都不再出现,仿佛一个幻觉。

    更离谱的事还在后面。

    时隔一年多,姜旭再次造访摧云城,却发现连城带人都凭空消失,城池化为了一块荒地,黄沙漫天,寸草不生。

    她骑着马转了一圈,确定什么都没有,这才不敢置信地看向身旁宋晷景,眼睛瞪得溜圆:“阿景,摧云城呢?”

    两人的马被黄沙盖脸,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什么摧云城?”宋晷景皱眉,疑心她是在说胡话,一拧缰绳就准备回城。

    他前日沐休,好端端的睡得正香,结果她一大清早就闯进卧室把他拉起来,说要去摧云城转转。

    他成天在朝堂上与那群老滑头斡旋,见识自然没她广,原以为摧云城是火轮国哪座不知名的城池,想着也能长长见识,遂匆匆告假陪她。

    没想到两人赶了两三天的路,她口中的“摧云城”就是四国交界处。

    “这里一直是荒地啊,土地荒芜贫瘠,而且位置敏感,四国一直默契地留存着这一块土地,最近才划归我国的。”

    宋晷景一脸茫然,看姜旭像在看个傻子,连最常识性的知识都不知道:“这种是非之地,哪会有什么城池?”

    “……”

    姜旭皱眉,心中不安在扩大:“那规则呢?”

    “什么规则?”宋晷景依旧茫然。

    姜旭混沌的脑海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祂所谓的“赢”?

    模糊其他人的记忆,让她一个人记得所有一切,然后浑浑噩噩地等死吗?

    她把这仇记了五十年。

    寿终正寝,她感到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只能茫然地跟着它走。

    终于,仙雾迷蒙间,她看到了他。

    几乎一眼,姜旭的直觉告诉她,就是他。

    和想象中一样,他的表情很冷漠,身着玄色衣袍,半眯着眼睨她,修长手腕缠着一道金练,猎猎闪烁。

    虽然长着一张举世无双的俊美脸庞,气质却很矛盾,比宋晷景还玩世不恭,比曾阴还阴晴不定,比宁瑞蔼还正邪难辨。

    她举目四望,发现自己身处一块巨大水幕上方,虚空悬立,身边是一道白玉金丝卷轴,散发着淡淡荧光,其上记载了许许多多的文字,一条一条的排列整齐,字迹金光闪闪。

    她对面坐着一位面容英气的白衣神女,正瞧着她笑,眉眼间都是激赏:“不愧是我选的将棋。”

    “棋?”姜旭一愣。

    她条件反射地瞄了一眼水幕,发现里面投射的正是她房间里的场景,而年迈的宋晷景着急忙慌地赶来,正抱着她的尸身哭。

    她还从没见过他哭成这样,死了夫人都没现在哭得厉害。

    白衣神女显然不愿多说,直言道:“小家伙,你可有什么愿望?”

    “愿望?”

    姜旭回神,沉思片刻,把目光转向了站得很远的、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的摧云君。

    “他叫什么名字?”

    祝昼挑了挑眉,颇具兴味:“摧云。”

    姜旭冷笑,和摧云城的名字一样。

    “我要他。”

    祝昼一怔。

    摧云君的脸瞬间黑沉,手腕上缠的金练猎猎闪烁,威压排山倒海而来,却被祝昼轻松化解。

    她满脸不虞:“摧云,她现在还算是我的人,待一边看可以,别坏规矩。”

    摧云君冷哼一声,听到熟悉的清冷男声,姜旭的眼神更坚定了。

    “不是说实现我的愿望吗?要他不行?”

    摧云君狠狠捏住手中金练,拼了命克制住动手的欲|望,咬牙切齿道:“小姑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生气时表情格外生动,姜旭反而觉得有趣。

    祝昼神女摇了摇头,和煦道:“为什么要他?”

    “他在我……”

    姜旭开口,正要把他冲她阴阳怪气的事情抖出来,却听脑海中清冷男声响起:“你敢说出来,我就扒了你的皮,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姜旭的表情冷了:“哦,我好怕。”

    但她确实闭嘴了。

    她低头对白衣神女恭敬行礼:“敢问神君如何称呼?”

    “祝昼。”祝昼君有问必答。

    祝昼……这名字似乎也在记忆中出现过……

    姜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九昼时期,四国交界处城池的名字吗?

    她看了眼脚下水幕,联想到摧云君之前恭喜她赢,现在眼前这位祝昼神君还问她要什么奖励,心中大胆的猜测成形:“你们不会是在拿我们做赌注吧?”

    “是也不是,”祝昼笑眯眯地起身,三两步虚空走到她面前,“小家伙,你有慧根,不如跟我修炼如何?”

    “修炼?”姜旭眼前一亮,“我也能修仙?”

    神仙向来存在于话本小说中,如今有一条路就铺在她面前,她抑制不住地激动。

    “是,我会为你塑金身,教你求仙道。”祝昼实在很喜欢她,她心有所感,此女成就必然不俗。

    他们的生命太过漫长,偶尔也需要一些调剂。

    姜旭心向往之,如此大机缘,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那我也能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仙人,超脱物外么?”

    “做梦,”摧云君嗤笑,冷嘲热讽道,“凡人可无法修炼到我们的地步。”

    “我想好了,”姜旭点头,再次指了指摧云君,“我想打败他,还请神君助我一臂之力。”

    祝昼眨巴眨巴眼,瞥了眼气得火冒三丈的摧云君,情不自禁笑出声:“好。”

    摧云君冷笑,玄色衣袍无风自动,清冷男声在她脑海中响起:“祝昼自己都打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这不是还有你吗?”姜旭咧嘴一笑,“你也要帮我修炼。”

    “做你的春秋大梦……”摧云君死死盯着她。

    姜旭丝毫不怕。

    她活了两世,本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魂,看得很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私自与凡人传音是瞒着祝昼神君的吧?”

    摧云君抿唇,黑眸沉沉。

    姜旭窃喜,看来她猜中了:“既然如此,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告诉祝昼神君,你坏了规矩。”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摧云君恶狠狠地威胁:“敢和我讲条件的凡人,你还是头一个。”

    “你不会。”

    姜旭肯定道:“要杀早杀了。”

    她不再与他说话,看向等在一旁的祝昼神君:“有劳神君您了。”

    祝昼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摧云君。

    一道柔和的纯白色神力包裹了姜旭的魂魄,在温暖的孕育滋养下,她沉沉睡去。

    (前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