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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水治愈不知趣(上)

    

奶水治愈不知趣(上)



    7月17日   星期四   晴

    今天我本该去做正经营生,但我装模作样反省了几天,等到脸总算消肿,算算日子也该去认错了。届时态度要诚恳,赔礼要齐整,衣着要得体。

    站在衣柜前,左挑右选没个合适的。扮得俏丽点嘛,花姐一准儿觉得我离了她日子过得挺丰润,这就不好,有违做情妇的职业道德(如果我曾经有过的话);扮得憔悴点,我又觉得自己失了面儿,好像在向她示弱。(有幸和金主闹过别扭的都知道,自己那可怜的一点尊严也很重要)

    花姐对人和物都爱好广泛,她什么都不缺。赔礼不好选,主要还是因为我改好过后日子过得破落。(可见我除了坏一无是处)穷人除了吃喝拉撒,花什么钱都觉得不值当。

    于是我想起了白婷。

    这事还有点绕,得慢慢说。

    当初一头楞,想着她每天上学放学对我笑得那么灿烂,笑了四五年,怎么也该是喜欢我,这么喜欢我的人可不能让她心寒。

    我们可以先定个婚,天为盖地为席花为媒。就不说什么诓人诓己爱要爱一辈子的话了,也不干什么插来插去的事,能打个啵再睡个素觉就行。

    想象中她苦苦等待的形象越来越鲜明,想我想得身体越来越瘦削。(现在才反应过来可能只是在抽条)

    以至于我迫切地就要嫁给她,因为我觉着除了把我嫁给她以外世上再没有别的什么能拯救她了。

    那时在不知道什么杂志上看到卡佛的《小偷》,笑了整整三天。要不怎么说我没什么正经天赋呢,按理说该去翻翻卡先生别的作品或是多揣摩揣摩这故事为什么好笑。然而我就径直跑到桥头跛脚老头的铺子上。

    他那时正给人算命,捻了胡子又抿嘴,仰脖子望一会儿天老爷,嘴里不停发出“啧啧”的声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我把他装文化人用的眼镜薅下来,笑着说瘸子给我找本书,他呸我一口说小王八羔子滚一边去。

    然后转头对着客人又缓和了神色,语也重心也长:“你要改命就得改名,还得搬家。你看你的婚卦……”

    他忽悠他的,我去他箱子里头翻我的。找到过后我提起脚后跟就跑,他跟在后头撵我,像撵小鸡仔似的,一边撵一边骂我小不要逼脸的,迟早要出去卖屁股。

    那话我听了,觉得周围人都看过来有失我淑女的尊严,拔腿就跑得更快了(由此可见他追人的心理战术并不高明)。

    经过巷子我几个蹬腿发力就翻过一座墙,在墙外我嘲笑他:“你有本事替人改命,自己的命咋改不了?”

    我知道他嗜赌如命,没钱娶婆姨。我这么说他肯定气个半死,人在不顺意的时候总会为小事跳脚,因为他好不容易装作不清醒,而你硬要不知趣地点出来。

    不过现在想想他不愧是算命的,说话灵验得很,我如今既不要逼脸又每天在想法子推销自己的屁股。

    就这么我得了本民间骗术大全,里头坑蒙拐骗无所不包。我就用学到的本事,把我妈的嫁妆都偷来送给白婷,她感动得一塌糊涂,笑得像朵牡丹花。

    那就是我第一次懂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理。

    而结局是颜如玉给了我一个感激的吻,黄金屋里头的恶龙打了我一屁股的惨绿愁红。

    那年我16岁,用我爸的话来说,还是很落后的小人,没学会怎么做个知趣的大人。因而我还不知道原来女人喜欢女人是不道德的。

    我和爸妈过了段默片一样安静的亲子时光——我毫不怀疑那一个月他们只是在翻查法典,试图找到我犯法的证据以扭送我去劳教。

    随后他们以我活着有违公序良俗为由(这话倒没错,可惜人没法回炉重烧),拿笤帚把我像扫垃圾一样扫出门。

    写了这么多废话,我倒没有怪那个姓白名婷的女人的意思,且我对叫这个名字的任何人都没有敌意。

    我要是还有就意味着还在意她,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讨厌她。

    我打通了她的电话,她接了起来,背景音是一些窸窸窣窣翻找纸张的声音。她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不说话。

    电流在我们脸侧来回奔跑着,累得嘶嘶嘶地喘气。

    我把手机拿远一些,看着上面1秒秒叠加的数字。一想到电流贴了我的脸又去贴她的,我就感到一种甜腻的恶心。

    三分二十四秒的时候,我说,你好吗?

    此处我是在模仿博子对着藤井树发问,漫天飘着大雪的山谷里空落的问候,总是适合在旧情人之间荡漾开来的。

    结果颜如玉回我:请问您是?

    那一瞬间我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一下子就蹿跳了起来。可能还说了什么带生殖器的脏话,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无意扫射所有叫白婷的人。但我还是要说,白婷是真的前无古人的不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