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把柄
176 把柄
清辉在种植版块积极转型、寻求突破的同时，畜牧版块的营收仍然持续下降。 养殖行业整体下行，近两年都处于低谷期，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好在集团经营范围广，除了农牧与食品，在基础化工行业一直势头强劲，整体发展并未受到特别大的影响。 纵如此，集团内部还是又进行了一次架构大调整，整合了部分业务部门。 当年刚起家时，林岩的两个兄弟也参与了工厂建设，后来因为分工不和渐行渐远，无论事业还是情感，都与林岩这边不亲密。 哪怕后来他那两个兄弟去世后，儿子们也重回清辉任职，却也只是游走在边缘，一直没进入核心管理层。 如今眼见着林岩病了，他们所在的两个部门又被合并，其中之一还被取消了职位，几人便又再次闹起来，都嚷嚷着要找林家这些“血缘至亲”讨说法。 林以祺当然是不会管这些事的，她与那些亲戚从来就没来往，比普通同事还不如，他们的遭遇，与她何干？ 可惜就算不想管，人还是主动找了上来。 看着办公室里那位她应该尊称一声堂叔的人，林以祺只觉好笑。 “您找错人了，新牧那边不归我管，我只负责高科的业务，总部的人事调动我更无权做主。” “你是股东，手里握着这么多股权，你说话肯定算数的。”男人白了大半头发，在她面前倒是显得可怜兮兮的，“大侄女，你连不认识的人都帮，做了这么多善事，没理由不帮自己人。” 大侄女，自己人。 这六个字，听上去实在是讽刺了些。 在此之前，或者往前推进得更早一点，在她拿到林光济的遗产前，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亲戚。 “堂叔。”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我是该这样叫您是吧？” 男人也连连点头。 林以祺笑笑：“我连自己亲爹都没当自己人，您和我，算哪门子自己人？” 男人的笑容瞬间僵住。 “您放心。”林以祺礼貌地给他递上咖啡，“公司裁人也好，撤人也好，都是根据能力决定的，不会冤枉了你们。您和我那位……堂堂弟，如今没被降薪，没被裁员，该是什么样，就还继续怎么样，这不挺好的？” 刚开始还是一副求人的讨好姿态，听了她这么说，男人立刻就变了脸，虽不敢直接发作，可那眼神也写满了怨毒。 “您还是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林以祺坐回椅子上，继续看电脑上的报告。 男人静静看着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我想和你谈个条件。” “什么？”林以祺头都没抬。 “我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 滑动鼠标的手指一顿，林以祺心里惊了下，却没表现出来，只好笑地瞧着他：“我也知道，全公司有人不知道吗？” 男人得意地笑笑，缓缓低下头凑过去：“你不会真以为他是病死的吧？” “不然呢？” 他却不再接口，明显只是想挑起她的好奇心，从而达到谈条件的目的。 偏偏林以祺不吃这套，直接懒得理他，继续低头工作。 最后还是他撑不住，先提了条件：“反正我们爷俩在清辉也待不下去了，什么职位我都不要，我只要一笔钱，你给我钱，我就把真相告诉你。” 林以祺嗤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最恨林光济，我要什么真相？他怎么死的，和我有关吗？反正早就死了，他死了，我开心，就算真有人杀了他，我也只会感激，难不成还要把那人送进大牢？” “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那你总关心清辉以后会落在谁的手上吧？难道你就不想要？” 林以祺一脸无所谓：“所以呢？” “我有证据，可以给你当筹码。” 林以祺笑：“既然是筹码，为什么不自己用？你既然觉得可以威胁那个人，那你直接找他就行了，何必让我这个中间商赚差价？” 从头至尾，她都没表现出半分好奇，更没让自己处在被动的位置。 男人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找出她嘴硬的破绽，可到最后还是拿不准她在想什么，反倒是自己有些急躁起来：“你真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光熙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抢走？” 听到这句，林以祺反而暗自意外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他指的是林亦行，毕竟她很清楚，林光济最后就是死在林亦行手里。可他这意思，似乎指的是林光熙？ “你不会想说，是我二叔杀了我爸吧？”她再次嗤笑，“用不着挑拨我们和二叔的关系，他无儿无女，清辉迟早还会是我们兄妹三人的。” 这次男人也笑了：“原来你这么天真。难怪当初差点被车撞死都还能和仇人和平相处，你觉得他林光熙凭什么把自己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还给你？ 他现在无儿无女，不会再生一个？以他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再活三四十年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你都多大了？你等得起吗？ 再说了，你怎么就能肯定，他真的无儿无女？我告诉你吧，他暗地里一定养着女人的，我都看到过。说不定孩子早就有了，等他把你们三个斗倒，他儿子自然会出来接班。 在这个家里，你还真信什么狗屁亲情？你爸活着的时候，董事长的位置有他的份吗？他恨你爸你不会不知道吧？凭什么最后要还给你们？自古以来，我只听说过把皇位传给儿子的，可从来没听过传给侄子侄女的，我不就是林岩的亲侄子？你看看他是怎么对我的。” 不得不说，这番言论确实很有道理，说服力强得林以祺都觉得可以信了。 于是半小时后，她直接把录音放到了林光熙面前。 林光熙听完都诧异了：“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林以祺摊手：“不然呢？” 林光熙笑得有些玩味：“他不过是要笔钱而已，对你还不简单？给他笔钱，把证据拿在手里，以防万一啊。” 林以祺点点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吧，要我出钱，我又有点舍不得。二叔你比我有钱，还是你替我出吧。” 林光熙又低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说的真相，你就不好奇？” “我知道。”林以祺答得干脆利落，“事实上，和你反而没关系，只不过，可能你也动过这个心思，还说了某些容易留下把柄的话。” 林光熙倒也不怎么意外：“他告诉你的？” 知道这个“他”是指林亦行，林以祺“嗯”了声，算是答案。 毕竟总不能直接和林光熙说，是从他和姑妈那儿偷听来的吧？ “他倒是坦诚，连这个都敢跟你说。”想了想，他又点了下头，“也对，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是该让你知道。还算他不笨，没继续蠢下去，要是还只知道默默付出，那他这辈子是真没盼头了。” 林以祺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林光熙似乎也在想自己的事，没发现她的异样，只静静转动着手指。 林以祺拉过张椅子坐下，默默回想着当时无意间听到的话。 姑妈说，她恨得想亲手杀了林光济，但被林亦行抢先了。 二叔也说，林光济是死在自己亲儿子手上。 林亦行亲手结束了林光济的性命，这件事，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二叔刚才的话也侧面肯定了这点。 可他说，这是林亦行为她做的？ 林亦行杀林光济，是为了她？ 自从知道林亦行对她的真实心思之后，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与自己的关联，可到最后还是没让自己多想。 他们兄妹三人都恨林光济，这是事实。而林亦行与他母亲的关系最好，恨意最外露，可能也最深，这也是事实。 所以她宁愿相信，林亦行只是太恨。甚至，说不定是因为还爱着他们那位父亲，不忍心他在医院继续受折磨，才帮他结束了痛苦。 不管什么样的理由，好像都比“为了她而做这一切”更有说服力。 可是…… 心底似乎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在想什么？”林光熙往椅子上一靠，抬眸看着她，“不会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藏着个私生子吧？” 林以祺笑笑：“难说。” 林光熙也笑：“那就糟糕了，以后，我肯定是要想办法把清辉留给自己儿子的，你手上股权太多，不夺过来我心难安啊。” “那你就试试呗，学着某些人再给我来场车祸，到时候我肯定死得透透的。”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真要像古代的皇帝一样，一个人大权独揽才算是赢家吗？多分一点少分一点，对我这种从小就没见过世面的人来说，区别还真不大，反正都是普通人几十辈子也赚不来的钱。” “可惜，很多人不会这么想。”林光熙指了指还停留在录音播放界面的手机，“这位不就是？” “狗急跳墙，蹦不了多高，不过二叔你也别太大意，被疯狗咬了，说不定真会丧命。” 林以祺缓缓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特别是，他说他亲眼见过你偷偷养着女人，我想，他肯定没见过那个女人是谁吧，否则，那也是个大筹码，或许比他所谓的真相更能威胁到你。” 林光熙瞳孔微缩，敛神看着她：“你知道。” 林以祺笑笑：“不小心知道的。咱俩扯平了，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是都握着对方把柄，要是哪天真打起来，估计会挺精彩的，起码也得是震惊全国的大新闻吧。” “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新闻就留给你制造吧。”林光熙叹息着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她，“再告诉你件事，我结扎了。” 林以祺一愣。 倒不是意外他结扎这件事，而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告诉自己，毕竟她的确没相信过他会有私生子女。 “手术都动了二十几年了，就算现在要去复通，估计也不行了。”林光熙好像还挺骄傲，“别看你那位也结扎了，他可未必能守到我这个年龄。” 林以祺低声笑笑。 她知道林知深可以。 只是没想到，二叔连这个都知道。 随即林光熙又摇摇头：“不过林亦行这小子嘛，我对他有信心，为了你，疯起来连亲爹都下得了手，还有什么他做不到的？” 林以祺再次愣住。 他说的不是林知深，而是林亦行。 林亦行也结扎了。 可是，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过，结扎对他的意义是什么？ 是单纯的决定好以后都不要孩子了，还是觉得，与她还会有未来？ 是因为她，还是因为他自己？ 他是真的，就想这辈子都耗在她身上吗？ 和林知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