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爱恨

    “圣旨已下。严大人特别开恩让你见上一面，别太久。”

    “多谢大人。”椿香提着食盒福了福身，随后迈步进了幽暗蜿蜒的牢狱。走了许久，才在最里间的房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早已褪去华服，珠钗，一身素衣，发丝凌乱，蜷缩在角落里，露在外间的肌肤还隐隐带着伤痕。她不由的露出几丝诡异的满意，随后心疼又浮上额际。

    郁惜柔恍惚发现外间有人，抬首一看，满脸惊愕。慌不择路的跑过来，口中直叫，“姑姑，您怎么也...是我连累了你...”她当时急于让细珠带她出宫，就让椿香独自留在宫中等她回来。

    说完才见对方一身完好，衣衫虽是普通布料，却是干干净净，并不像是被投放到牢狱。不禁面目失惊，口唇战栗，“姑姑...您...”

    椿香并未回她，弯腰进了牢房，自顾将饭菜端出来搁在桌上。平常说道，“先用了饭再说吧。”

    郁惜柔头晕目眩，抖着身子在桌边坐下。心中惊恐难安，怎么也不愿相信从小将她带大的人会背叛自己。她咬的嘴唇都泛了血，却听那人笑悠悠说道，“你自小就有害怕的时候咬唇习惯，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

    边说着，边将筷子递到她手里，温声劝道，“快吃吧，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你应是许久不曾好好用饭了。”

    看着她恍如从前一般的样子，郁惜柔即使再蠢笨，这会也知何为虚情假意。筷子被她捏的生疼，几次欲将其扔了，掀开桌子，让人滚出去。可最终，她也不过是同她坐在一起，用完了饭。

    “你滚吧...”瞟眼见那人将东西规整的放进食盒，她转身挪回角落，背对着人冷冷说道。

    良久，就在她以为那人已走了的时候，又听那熟悉的声音落在头顶，依旧熟悉和暖，“又哭了吧。你自小便是如此。倔强的很。”

    郁惜柔掐着手，憋住胸腔上涌的疼痛，正想找个什么东西砸过去，就听那人轻轻叹息。

    “可谁叫你是庄曼兰和郁俊诚的种呢？打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仇人，有好多次，我都想要把你直接掐死。可后来，我想啊，死多么简单。怎么能让你那么轻松的就过去了呢？你顶替了小郎君的位置，拥有了别人没有的荣华富贵。如何能那么容易就让你赎罪了呢？”

    那人见她转了头，脸上带着愤恨的泪水，反而浮起兴奋的大笑。“所以，你看。我从小就带你看些才子佳人，鸳鸯密会的杂书；又让你亲眼见识了庄氏和郁俊诚的媾和无耻；还不断地在你耳边编排离间原本就待你不错的姜夫人；更时时教导于你人如草芥，而你命格贵重的豪言。我是不是很成功？”

    她笑语盈盈的说完，俯身摸着对方冰冷的脸颊，阴声叹道，“忘了告诉你。你上次所谓的怀孕小产之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的身子啊，早就被我用了药，今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不可能...”郁惜柔哭着摆头，眨着眼睛厉声反驳，“陛下...宫中太医...”

    “傻子...”椿香抬起指尖在她眼帘上轻轻划过，眸光里印出一点对她的微弱怜悯。

    “蠢货！”郁惜柔脑中赫然飘过乌后离世之前辱骂她的那句。顿时面如土色，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再也提不起半点辩解的念头。

    椿香见她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本欲再说上两句，就见对方在地下团缩成一坨，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她自出生起...”便是别人的工具。她话还没落完，嘴角就溢出大片大片的血迹。她自己似乎也很惊讶，睁大着眼睛望了望胸前，过了一会，才抬首望向上方。

    “你...”    她只来得及说了一字，就没了生息。

    风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透了过来，墙上的烛火来回摇曳，给本就阴森冰冷的牢狱更添诡秘。

    椿香将人挪到双膝上平躺着，如同幼时那般，女童躺在下方，等着她给她说新奇故事。

    “别怕，姑姑会陪着你的...”她喃喃说着。小心把郁惜柔的发丝梳好，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浊。脸上的温柔怕是她自己见了也不敢相信。

    她看着她，伴着她长大。早就弄不清楚是恨多些，还是爱少些。可后来，她的每一次下手都没有迟疑。一步步的将亲手养大的孩子推向深渊。

    她已然变得面目可憎。恐怕下去了，女君也认不出她了。

    她笑着嗟叹，任嘴角的血迹越漫越多。脑中想着，那人果然没有骗她。

    “美人泪”果然如那人所言，心绪波动越大，毒发的越快。

    渐渐的，屋内再也没有任何气息。